那天傍晚,我與妻上海堤運動,海風很強,廣場上的夜間卡拉OK歇業,海水正漲潮,映著緩緩下墜的落日煞是好看,幾位外來客正四處獵取夕陽鏡頭。
我們沿著堤岸往南走,通常走到下線溪再折回約莫兩公里多的路程,我們習慣邊走邊聊天,折回到海堤一半時,在閒聊的空檔,隱約聽到一公里多的海裡傳來呼叫聲。可是海風強勁,讓我不能確定那是人聲,間接兩三次之後,我們停下腳步,妻似乎也懷疑海裡有人。
此時海水近漲到岸邊,太陽西下天空顯得灰暗,我們向海中張望,除了幾艘竹筏外,看不出異樣。我們繼續往漁民廣場走回去,忽然遠遠地看到一位海巡人員往海裡走去,我們感覺不祥。
到了漁民廣場,果然幾位外來客聚集往海裡探望,我找了一位遊客側問,得知有人在海裡,我趨近一位正攝影的遊客旁邊,透過攝影機,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個人頭冒在海面上慢慢飄移。他們說那個人下海去攝影,結果海水漲潮了卻來不及上岸。
救護車及消防車很快抵達了,可是光是卸下橡皮艇,到下海出發,就花去了十幾分鐘,此時天色黑暗下來了,搜救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久,又來了一部消防車,它的橡皮艇卸得更慢,此時村人聞聲而來,在漁民廣場愈聚愈多。
我隨意跟身旁的討海人阿昆及樂仔互通消息,他們說如果喝下一兩口海水幾乎就沒救了。喝了海水,身體會沉在水中,加上漲潮的水流,在北風呼呼的暗夜裡,很難搜救。我們看了時間,將近七點,天色昏暗,而第二艘橡皮艇尚未出發,看來那位遊客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第二天一早就被救護車的鳴笛聲吵醒,我馬上想起昨晚的海難事件,不知道情形如何?刷洗之後,我隨即驅車去了海邊,此時又逢漲潮,小小波浪不斷拍打岸邊。我遠遠地望向漁民廣場,已不見消防車,只有小撮人聚集,我趨近聆聽消息,並且問了樂仔情形,他說,人自己走回來了,剛才在漁民廣場沖洗,被救護車載走了。
其他的人七嘴八舌地評論這件事,他們說昨晚也出動直升機協尋,而且光是消防車也來了七、八輛,整個搜救少說花費上百萬,驚動整個村莊,可是在這樣勞師動眾、提心吊膽的暗夜裡,這個人竟然躲起來,怕被發現。
下午遇到村民埤仔,我再度詢問這件事,他聽了,罵了一句,讓人白花了那麼多人力物力。我問是女的嗎?他說是啊!是昨天自行開車前來的遊客,跟她丈夫吵架後,就負氣下海,她丈夫則自行開車回家。
後來我又探詢了幾位村人,才將這個烏龍海難釐清。原來昨晚下海的這位女子家住台中,是位外籍新娘,昨天跟她丈夫前來小漁村遊憩,並且飲了酒,席間夫妻大吵兩三回,最後她的丈夫負氣開車離去,留下她愈想愈不甘心,鬧著要尋短。黑狗的兒子以為她只想散心,自告奮勇用機車載她從南哨口下海。機車一停在潮水處,女子下車便直接往海裡走去,黑狗的兒子這才驚覺不對,可他的雙腳不便,無法下海去追她,便呼喊起來,但女子依然往海裡走去。
黑狗的兒子看著事態嚴重,返回岸上,叫了阿南達的孫子前來協助,阿南達的孫子隨即下海,到了海水淹到脖子的深度時,還走不到那位女子的身旁,於是呼喊她,可是那位女子回嗆,不願回頭。
阿南達的孫子沒辦法,只好返回岸上。消防車陸續來了,岸上越聚越多人,橡皮艇先後下海,最後連直升機也來了,在海面上盤旋尋找了幾回,直到十一點多才結束搜索。
村人猜測那位女子在消防隊搜尋時,可能因為害怕而避開,以致昨晚的搜尋未果。今早,當海水再次漲潮時,那位女子便自行上岸,全身汙泥一片,可能昨晚退潮後,她就爬到竹筏上過夜。好在事後她想開,沒做出傻事。
生死事大,在這個小漁村出了這麼件大事,雖是烏龍一件,可也造成全村莊轟動。其實這裡寧靜的海灘、美麗的夕陽潛藏著莫大的危機。每年這個海域至少會發生一兩件遺憾的海難,而每當海難發生,村人奔相走告,搜尋的場面就像這次的烏龍海難一樣。但願不要再有遊客將生命當作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