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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囚籠――失智者悲歌(1)

從憂鬱症、帕金森氏症、失智、到臨終照護長路上一段真實故事。(詹宇提供)
從憂鬱症、帕金森氏症、失智、到臨終照護長路上一段真實故事。(詹宇提供)

文/詹宇
生命的終點,總算解放了真空的心靈,等待自由的路,實在很遙遠。

2012年5月21日家裡又是低氣壓的一天,這早爸爸躺在房間床上,又不吃不喝,我們原以為又鬧情緒,大約1、2小時後,平常的輕咳加劇,覺得不對勁,趕緊送醫院急診室。吵雜擁擠的長庚急診室,曾經是我們的夢饜……

一年前(2011年6月4日),爸首次胃出血住院,在急診等了3晚,當時爸的失智已達中度,並有明顯妄想幻覺。近2、3年,爸解尿時已需要有人在旁協助,那4天在急診的頻繁解尿,是媽媽和我在照護上的一大難題,有時要一手拿尿壺,一手「協助瞄準」,過程中常要安撫爸的久候不耐。窄小的急診床位讓他焦躁不安,最麻煩的還有他不願輕易上床睡覺,我需常帶他出來走動,在公廁裡攙扶他排尿時,我的皮夾被扒了,損失現金4,500元、信用卡與身分證,正當焦頭爛額,當晚的事件簡直令我抓狂。爸的身體不算好,但從我有記憶以來,這竟然是他首次住院,那一週是我們面對老爸失智及帕金森氏症益發嚴重的開始。

年輕重擔一肩扛 退休有福無命享

父親出生於台北市大同區的富有大家庭,年輕時跟著家族做買賣生意。我出生後,舉家遷出,在熱鬧的中山區街上自立門戶,4坪磚牆小店做生意兼住家,直到我11歲,迫於漲房租,才搬離這間連廁所都沒有的老房。

父親創業時沒錢、沒房也沒工夫,單靠勞力勤奮掙錢,不敵高房租與利息,又育有三子,多年苦拚仍只有揮之不去的經濟重擔,我想這份超乎常人的壓力,隱然已埋下他後來憂鬱的種子。從鬧街上搬到巷子,大約不到6年,又是房租高漲逼我們搬家。這年父親50歲,背著近乎全額房貸與借款,咬牙買下鬧區之外的一樓新房,繼續開店兼住宅。

在新房住了10年,從我高中到上班,這10年生意變差,更是入不敷出,我後來遊說多時,父親終於願意脫手賣屋,所幸出現唯一的買家,在1994年10月,賣了一個好價錢,還了貸款,還剩400多萬元,這是父親此生至今唯一有錢的時刻。

多年苦拚仍只有揮之不去的經濟重擔,我想這份超乎常人的壓力,隱然已埋下他後來憂鬱的種子。( 123RF)多年苦拚仍只有揮之不去的經濟重擔,我想這份超乎常人的壓力,隱然已埋下他後來憂鬱的種子。( 123RF)

全家再搬到松山區一處軍眷改建的新大樓,父親收起多年的店面生意,在家照顧哥的兩歲女兒。脾氣本來就不好的父親,遇上非常挑食的小孫女,餵食常演攻防戰,一邊哭喊一邊叫罵,偶有含飴弄孫的喜悅,但怒火攻心的場面也是常見。

為了補貼家計,母親外出做鐘點幫傭,父親退休後的生活相對只有被幼孫綑綁,過去關在店裡,現在困在家裡。兩年內,難得的積蓄也被他玩股票幾乎賠光,父親更加鬱悶。某天早晨,我被講電話聲音喚醒,房東要回房子,住了2年又得搬家了。

1996年7月28日,搬回中山區一處華廈。3年後,我結婚搬出,婚前在市郊買了一間公寓,當時有設想將來若接雙親同住,我們看過上百間房,在預算內買到了理想的3樓3房。父母辛勞大半生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心,我亟思婚後先要擺脫無房的困境,不再複製他們的人生,太太也想先有屋,仰賴她的300萬存款,我再負責貸款300萬,我33歲這年圓了買房的夢想。大學畢業後,我沒再跟家裡要過錢,也始終定期貼補家用,結婚開銷後,戶頭只剩幾千元。

婚後我們常回家探視,哥給家裡帶來的麻煩始終不斷,我們深感有責任拉他們脫離哥無止境的親情綁架與金錢勒索。婚後5年,在太太的支持下,說服父母搬來同住,2004年7月總算告別大半生四處租屋的歲月。(下週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