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庸當然不是離開中國的第一位企業家,也不是離開中國的最後一位企業家,近幾十年裡類似陳天庸這樣離開中國的企業家可以說多如牛毛,比他知名度高的人也不少。那麼為何陳天庸的這篇感言會引發網友的關注和熱議呢?主要是因為它對當下國運鞭辟入裡的分析引發了他們極大的共鳴!
陳天庸在文中說,事關國運的首要問題還是經濟,經濟搞不好,中國沒希望。目前中國經濟滑坡已難逆轉,而在困擾當下的諸多經濟問題中又以產業外遷最致命。
中國外資正以整個產業鏈相關企業群體外遷的規模逃離。廣東膠鞋家俱等多個行業外資企業大量搬遷出境,三星、富士康、優衣褲、無印良品大幅減少中國工廠,耐吉、愛迪達此前已將生產工廠轉到越南,內資企業有條件的也在設法外遷。2019年起的今後3年,企業外遷潮會一年比一年猛,其後果比目前能預想到的將更嚴重。
導致企業外遷的根源是中國的綜合成本過高,首先是制度成本高,加上中國民族民粹主義氾濫,導致外企對中國未來預期不佳,安全感喪失。近來華為孟晚舟事件天朝昏招迭出,更增加了外資不安全感,必進一步加速外資逃離。貿易戰只是給外資企業離開中國增加了一個理由。所以別以為貿易戰和解了,要遷移的外企就會留下來。現在東南亞與印度的投資環境不斷改善,綜合成本已顯著低於中國,在中國的外資企業不走就得等死。一些內資企業如果不能轉移到成本更低的地方,也很難熬過今後幾年。而且,製造業企業搬遷是件傷筋動骨的事,產業一旦轉移就不可能回來。
在產業外遷對中國這樣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後果是致命的。中國外資企業產出占中國GDP的1/4以上,加上帶動的相關產業,外資企業影響中國40%GDP,50%左右進出口額,再加上內資私營企業也已開始大量停產倒閉,今後3、5年內,產業外遷將導致中國增加上億失業人口。其中能夠「回鄉創業」的主要是50歲以上的農民工,農村無法提供與城市類似的就業、工資與生活環境,青壯農民工大多數不會忍受農村的貧窮枯燥,農民工城裡出生的二代,更是無法接受農村的生活環境。大批青壯農民工與城裡出生的農二代,有城留不下,有村回不去,必成社會動盪之源。貧窮失業是培養民族與民粹主義的溫床,民粹主義是專制的最得力幫兇,經濟滑坡的後果,絕不只是節衣縮食的問題,首先必引發民粹主義氾濫,不患寡而患不均,中產以上階層都將成為民粹靶子,再次打土豪、分田地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中國經濟能否搞好?陳天庸認為取決於2019年中國能否大幅降低民營企業綜合成本,能否發生顛覆性的制度改變。
在陳天庸看來,中國企業成本過高不是來自高稅負與過高的社保,公權力不受制約導致的官吏尋租與隨意折騰,才是中國企業最沉重的負擔。他說,我自己經營企業,平時與企業家朋友相從較密,我總結民企老闆面臨的外部困難,普遍來說,約20%來自於重稅,20%來自於干預用工自由的勞動法規與社保負擔,還有60%左右,來自於官員以檢查、整頓、罰款、責令整改、環評標準過高、強制限產、責令停業、拆違、趕人、限制經營範圍、限制外來人口子女入學、購房等等各種限制與折騰帶來的麻煩,讓企業動輒得咎。稅收與社保雖不合理,但只要規則清晰,企業還有個明確預期,可以部分規避或提前分散風險負擔。唯有政府官員隨心所欲的權力之手干預企業經營,以及官吏以執法為名的尋租滋事,如蒼蠅防不勝防,最令企業經營者心力交瘁。應對這類騷擾的時間與精力,是企業經營者更大的成本。但由於這種成本難量化、難表述、難避免,學者與主政者常回避這類問題,視而不見。且政府還需養大批冗員以維穩,腐敗是專制政體運行的潤滑劑,「縱兵劫掠」也是養兵之法。因此官員權力尋租與蠻橫折騰企業帶來的負擔與損失,雖危害更甚於高稅收與高社保,現行體制下要想預防與避免,基本無望。
那麼2019年中國會有制度方面的重大改變嗎?陳天庸認為,在經濟層面中美會達成暫時的和解,但天朝利益集團與普世價值觀及國際通行規則的衝突,仍將持續,根源不在一人一事,而在於權力來源於(且至今仍依賴)暴力的必然結果。四十年的改革開放積蓄了某些制度堅決不改的本錢,後發劣勢積重難返,蘇東強制回應視窗期已過。西班牙智利台灣社會能夠和平轉型,重要條件是其社會財富私有制占主體,公權力的含金量並不很高,民眾意識覺醒後其戀棧代價超過棄棧。中國公有制仍占主體,且還在「做大做強」,公權力能夠支配全民財富肆意妄為,毒性極強使人上癮欲罷不能。因此除非奇跡出現,今後中國局勢必繼續惡化。看看委內瑞拉與辛巴威吧,那便是未來中國的映射:暴政朽而不倒,民眾苦海無邊,年輕一代看不到未來,整個社會看不到改善希望。一言以蔽之,陳天庸對國運已不抱希望。
「尋得桃源好避秦」。一篇〈我為什麼離開中國〉洋洋灑灑上萬字,字裡行間處處可見作者憂國憂民的心。我想,這樣一位愛國企業家如果不是對國家感到絕望,是絕不會輕率離開祖國,另尋桃源的。而他的一番感言之所以能夠打動那麼多人,引發那麼多人的共鳴,也說明它道出了大家對這個國家的共同感受,說明中共獨裁政權已喪盡人心到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