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阿拉伯商船觸礁沉沒後,船上數以萬計的貨物跌入海底,直到1998年被潛水撈海參的當地漁民發現。
因沉船靠近巨型黑礁岩而得名「黑石號」(Batu Hitam),更因其滿載著唐代(西元618~907年)的瓷器和金銀珍品,而被稱為「唐代沉船」或「唐代寶船」。
2005年,獅城富商邱德拔的後人捐巨資,購下了德國公司打撈的7萬件沉船出水文物中的6萬7千多件(小部分被湖南博物館和大陸收藏家購回), 陳列在新加坡亞洲文明博物館(Asian Civilisations Museum)的邱德拔展廳中。讓人們有緣見識沉睡海底千年的大唐瑰寶和海上絲綢之路的盛況。
集裝運載
絲綢之路,是連接東西商貿的通道,粗略分為沙漠駝鈴的陸上絲綢之路,和揚帆遠航的海上絲綢之路。
海上絲路,起於秦漢,興於隋唐,盛於宋元,明初(鄭和下西洋)達到頂峰。陶瓷易碎且重,改用裝載量大的船運,比在漫漫長途中負重顛簸的駱駝和馬匹,更平穩便捷,還可避開陸地的戰火,但也要冒著神祕莫測的船難風險。
廣受歡迎的絲綢,也可能被運上船,極易腐爛的紡織品,早已痕跡全無,但大多數瓷器卻倖免受損。最大宗的是來自湖南長沙窯的5萬7千5百件產品,其中95%是瓷碗。
用來包裝瓷器的是廣東梅縣水車窯的青瓷大瓮,成千上萬個瓷碗以螺旋形堆疊的方式裝入一個個體碩壁厚的儲物大罐內。每個瓮內約有130個碗,內墊稻草、稻桿,加蓋,再用灰土密封,堪稱古代集裝箱——既節省空間又密實穩妥。
瓮罐隨沉船淹沒在海床淤泥中,又被珊瑚所覆蓋,瓷器出水後仍安然無恙。
有些造型獨特的瓷器被小心地放在靠近船頭的下方儲存,貴重的金銀器則藏到船艙的夾層裡。就這樣,重25噸的7萬件物品以集裝化運輸方式載入18公尺長、6.5公尺寬的商船。
千餘年後,這些寶藏重見天日,數量之多、質量之高、保存之好,實屬罕見,舉世震驚。
阿拉伯商船
「黑石號」在爪哇海北部終止了行程,沉沒之地的海床結構為黏土而非岩石,滿載貨物的商船激起一大片海底的黏土並被其掩埋,形成黏稠的保護層,再加上裹在外面的海洋沉積物,使木船避開了海底蠕蟲的侵蝕,得以倖存。船底破個大洞,可能是觸礁所致。
考古學家將這艘沉船大部分的木製龍骨和船體記錄下來,以助釐清該船的建造方法。其將多塊木板捆綁在一起的做法,乃波斯灣地區造船的特點,而該地區當時正是阿拔斯王朝(西元750~1258)的一部分,由此可推斷這艘商船製造於中東。
奇特的是,這艘沉船未用任何木榫或鐵釘建造,幾塊木板鑿洞並以椰殼纖維製成的繩子紮結起來,接縫空隙處再以椰殼纖維填塞,後用含石灰的塗料密封,使船身不透水。此為波斯灣與印度地區早期典型的造船技術。
在「黑石號」之前,考古界從未發現過類似的阿拉伯船隻。但不少唐朝人對遠來的「波斯舶」、「大食船」並不陌生。「大食」是唐朝對阿拉伯的一種稱謂。
史載,僅唐代宗(西元726~779)年間,每年到達廣州的阿拉伯商船就有4千多艘。
「連天浪靜長鯨息,映日帆多寶舶來。」
中唐詩人劉禹錫(西元772~842)在〈酬南海馬大人詩〉中描繪了海上貿易的壯觀景象。晚唐的劉恂(曾任廣州司馬)在地理雜記〈嶺表錄異〉中寫道:
「賈人船不用鐵釘,只使桄榔需繫縛,以橄欖糖泥之。糖乾甚堅,入水如漆也。」
這裡所指很可能正是這種船。
在中世紀的東西方貿易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阿拉伯人善用季候風航海是有名的。估計黑石號在夏天時隨著西南季候風從波斯灣往東航行,他們把香料、犀角、瑪瑙、琥珀運往東土。在年底冬天,乘著盛行的東北季候風離開中國,載著絲綢、瓷器、茶葉揚帆西去。
唐朝的證明
沉船的年代判斷,取決於三個關鍵證據。
1. 沉船中的兩組中國銅錢——開元通寶和乾元重寶。
開元通寶,是唐高祖武德四年7月10日(西元621年8月2日)鑄行的一種貨幣,是唐朝統治290年中,最重要的流通貨幣。
「開元」意指開闢新紀元,「通寶」意指通行寶貨。在海上絲綢之路的東南亞各國和地區,開元通寶是流通無阻的「國際貨幣」。
乾元,是唐肅宗的年號,乾元元年(西元758年)7月發行乾元重寶。乾元重寶與開元通寶並用至會昌末年(西元846年)。也就是說船中銅錢鑄於西元845年以前。
2.經過對船上的木材、八角和樹脂等有機物的放射性碳年代測定後,得出的沉船年分大致在西元670~890年之間。
3.瓷碗外壁的「寶曆二年七月十六日」。
最重要的是,在一個長沙窯的瓷碗外壁,有「寶曆二年七月十六日」的刻文。也就是唐敬宗李湛登基(年號寶曆:西元825~827)的第二年,即西元826年的8月22日燒製的。船上其他瓷器的年代似乎稍晚,大約在西元826~845年之間。
以種種線索推斷,這艘商船很可能是在9世紀30年代或40年代期間起航的。(待續,下週三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