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台灣仍舊不平靜,度過了一個溫暖的冬天,迎來一個暴雨不斷的夏天,居住在中部地區的民眾在暴雨過後,卻要面對飛蟻滿天飛舞,黑螞蟻爬滿屋內的可怕蟻災,地方政府在無法對付的無奈中,不得不請出研究螞蟻近30年的彰師大生物學系教授林宗岐博士。
2014年防治紅火蟻 唯一專精螞蟻的學者
林宗岐博士是台灣唯一專精於螞蟻研究的學者,也是建立台灣螞蟻分類目錄的第一人。他對於中部地區的蟻災當然能拿出有效的防治方法,因為他曾經為台灣防治過更凶狠的紅火蟻,從2014年政府為紅火蟻成立「防治中心」開始,林宗岐就在新北、桃園近七、八千公頃的土地上尋找蟻穴施放毒餌,為防治紅火蟻提供技術支援,並做鑑定、分類。
如今紅火蟻在台灣防治得如何呢,林宗岐說,實際只能重點防治,疫情不是到處都是,總是這邊治好了那邊又冒出來了,因為政府部門提供的經費不足以覆蓋所有的區域,「何況去年又在台中辦了一場世界花卉博覽會,來自各地的花苗近二、三十萬株都進入會場,花苗植栽從不同地區帶來的土方汙染了台中的土地,讓紅火蟻在台中花博會場出現。」直到現在,林宗岐還在防治花博的紅火蟻,每一次偵測都能發現零星紅火蟻的蹤跡。
螞蟻博士開講 螞蟻生活大曝光
說到今年中部地區出現的蟻災,林宗岐必須先說說螞蟻的生活故事,螞蟻巢中的蟻后一天能產出1千顆蟻卵,而且一個蟻巢可能很多蟻后,一天能孵出近萬隻幼蟻,這些小幼蟻都像是沒有腳的白色囊狀小蟲,去外面找尋食物和水的工蟻都有一個公共的胃囊,胃囊裝滿裝水和食物後,回到巢中再吐出胃給其他螞蟻吃。牠們也會帶回來固體的食物,像蛋糕屑、小昆蟲等,這卻是餵給那些白色的幼蟲,幼蟲吃進去後,會像食物處理機一樣把固態食物攪成營養粥,再吐出來給其他工蟻吃。
「因此如果想要滅掉一整個蟻巢的螞蟻,用殺蟲劑殺死在外面活動的工蟻是沒有用的!」林宗岐表示,即使殺死巢穴外20%的工蟻,牠們的家中還有80%的工蟻在備戰,而且還能大量替補越來越多。所以採用低毒性的餌劑才是最有效的方法,那些餌劑都經過研究是螞蟻愛吃的固體顆粒,一放置在巢穴附近,大批工蟻在5到10分鐘內就會搬個精光,搬回巢中再將毒餌劑餵給其他螞蟻,低毒餌劑會慢慢發揮藥效,直到整巢螞蟻慢慢中毒身亡。
飄洋過海來台灣 居家蟻都是外來種
像紅火蟻大概需要6個月的時間才能滅絕一個巢穴。至於中部地區困擾民眾的螞蟻則和紅火蟻有所不同,林宗岐說,牠們是隨著人類生活的流浪居家蟻,和在台灣生活的小黃家蟻、黑頭慌蟻和長腳捷蟻一樣,都是飄洋過海坐船來台灣的螞蟻,像小黃家蟻牠來自遙遠的埃及,被稱作「法老蟻」,來到台灣後住在人類家裡的管線縫隙中,所以牠們不必自築巢穴,還能在人們家中找尋食物來吃,牠們什麼都吃,長腳捷蟻還會吃墾丁的陸蟹。
其實,大部分的螞蟻喜歡生活在潮溼的森林裡,不喜歡生活在人類乾燥不穩定的環境,人類的生活環境對螞蟻來說是惡劣的,林宗岐指出,台灣名錄中270種螞蟻有240種是住在森林裡,全世界1萬4千種螞蟻,只有15種喜歡跟著人走,在台灣中部造成民眾恐慌的就是這種居家螞蟻,主要有兩個種類--疣胸琉璃蟻、褐色扁琉璃蟻。
大量婚飛螞蟻成災 不婚飛螞蟻變異
近日出現大量螞蟻婚飛的景象,讓民眾不勝其擾,林宗岐說,那些會婚飛的都是褐色扁琉璃蟻,一個蟻巢中有蟻后、工蟻、兵蟻、幼蟲,他們是分階級的,冬天過後,春夏兩季是螞蟻婚飛的季節,但不同種類有不同婚飛的時間,人們應該不會看到那麼大量婚飛的螞蟻群,會出現這種奇異的現象,就是因為褐色扁琉璃蟻的巢穴非常多,「一萬個巢穴中的一萬隻蟻后同一時間都出來後,接著會有近百萬的雄蟻一起被放飛來和蟻后交配,比例是1比100,所以如果有幾百萬隻的蟻后出現,那就會造成上億隻帶著翅膀的雄蟻婚飛處處的可怕景觀。」
因為褐色扁琉璃蟻是外來種,來到台灣還沒有和牠競爭的蟻種,因而造成牠們大量繁殖,疣胸琉璃蟻也是,牠們生活在人的家裡,每天都要面對人們家中無數的光源,這對螞蟻是有害的,林宗岐說,「因為原來生活在暗無天日地底下的螞蟻,牠們只有在婚飛期才會去尋找月亮光譜,朝著有月光的方向飛去,但在人類處處是光源的家中生存,牠們已迷失方向,於是放棄婚飛,在巢中近親交配,成了變異的螞蟻族群。」
螞蟻族群失控 是人類造成的
「螞蟻的族群失控了,其實是人類造成的。」林宗岐認為,人類過度地開發土地,把天然的森林剷除後,蓋房舍,闢農地,養雞鴨貓狗,鋪設草地,建設公園,原來在土壤中生活的螞蟻在人類開發的土地上,被一一趕走,本來可以互相競爭對抗的螞蟻種類都離開人類的空間,最後人類只好靠自己的力量去消滅入侵的螞蟻了。
其實大自然有自己平衡的力量,人類如果不能容忍生活的環境中有螞蟻巢穴,把牠們都趕走,那唯一存活下來的螞蟻就在沒有天敵的情況下,毫無節制地繁殖成災。林宗岐表示,外來種螞蟻的災難就是這樣來的,一旦進入毫無對手的人類空間就會泛濫成災,「人的行為模式不改變,是永遠無法解決問題的。就像我們研究人員去幫忙民眾處理蟻害,採用低毒性的餌劑時,就會被民眾質疑沒有效用,民眾總是希望快點消滅這些螞蟻,想要看到立竿見影的成果。」
有些民眾甚至不相信研究螞蟻的專家,總是用自己的想法去執行滅蟻行動的結果,不是因為噴灑太毒的藥劑汙染環境,就是造成防治無效,讓蟻害再度發生。林宗岐感慨地說,「我們的研究團隊會知道每一種螞蟻的特性,牠們會在哪裡出現?喜歡吃甚麼食物?偵測到螞蟻的巢穴點,再密集放下螞蟻喜歡的餌劑,讓螞蟻帶回去餵食其牠螞蟻,最後可能要一兩個月,才能達到防治的目標。」
林宗岐知道,疣胸琉璃蟻、褐色扁琉璃蟻是兩種不同的螞蟻,疣胸琉璃蟻因為沒有巢穴,因此只能在民眾家中或農地上設置餌台,在餌台上放餌劑,讓牠們帶回去各個小空間,慢慢消滅牠們;而褐色扁琉璃蟻是新種螞蟻,主巢穴還沒找到,但如果等牠們婚飛出來再去防治是沒有用的,那些飛出來的雄蟻根本不吃餌劑,必須在婚飛前找到他們才能下餌劑防治。
居家螞蟻逐水草而居 最難防治
現在最難防治的就是居家螞蟻,牠們沒有巢穴,寄生在人類的空間到處都是牠們的小巢穴,沿著電線,水管可以在很多縫隙中找到連通的許多小房間,很多的蟻后就住在裡面。林宗岐提到,一般民眾會習慣噴灑含除蟲菊成分的藥劑,噴灑之後螞蟻群會逃到另一人家或者從樓下跑到樓上,因為藥性低3天殘留期過去,螞蟻還是會再回來,然而螞蟻的生活領域卻因此一家接著一家,一塊農地又一塊農地。
所以除了用餌劑防治居家螞蟻,林宗岐建議,還可以噴灑植物皂素夜,沒有味道又沒有黏性的皂素能讓螞蟻以為正在下雨,卻全身動不了,皂素的包覆性最後會讓螞蟻窒息而死亡,他也指導農民在農產收成前,可以先噴這種皂素再去採收,螞蟻才不會因此而逸散,再去找更多空間繁殖,變得越來越多。
防治成果不理想 博士有心無力
林宗岐在協助防治螞蟻的這6年間,常感覺有心無力,因為研究入侵螞蟻的習性後,然後再找到防治的方法,是需要時間,更需要經費,台灣政府單位除了紅火蟻外,一直無法成立專門防治的機構,任由各個地方政府去各自想辦法消滅疫情,然而地方的防治的費用常常不足,再加上對專業團隊的不信任,讓這些年防治的效果不是很理想,民眾在得不到專業指導的情況下,必須獨力去面對蟻害的棘手問題,造成防治成果不佳,讓螞蟻的災難一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