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隔著一排鐵桿,但是張大媽走不過去。
她轉了下頭。本來,這個時候,小區內大人小孩三五一群,說笑聊天玩耍,如今,只有晚風吹過芭蕉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那個喜歡穿花衣服的女人,再也不會來了。她的笑聲,被庚子年前的風聲,永遠吹「走」了。「走」了的,還有她的兒子。
可惜啊,她兒子是公務員,正是晉升的年齡,組織部要提拔他,一個月前剛入黨,染病那麼快,死得那麼年輕。
幾個人戴著口罩,繞著最後兩幢樓房在散步,臉色黝黑。這十多天來,家裡被悶得難受了,小區裡就有人戴著口罩出來,繞著樓房,一遍一遍散步。認識的,遇見時打聲招呼,不認識的,還是臉色朦朧地擦身而過。路過門崗,大家總會把臉偏過去看一眼。那兒,始終堵著一排鐵柵欄。
她的老伴,戴著口罩,終於下樓了。他無聲地走到張大媽邊上。張大媽伸出手,扯住老伴的衣袖。兩個低著頭,繞著住著的那幢樓,開始散步。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圍牆轉彎處的泥地裡,居然有一朵開放了的菊花。小花黃黃的,在風中搖晃。「這不是迎春花。」她的老伴說。「這年頭,連花草都傳告假信息。」張大媽說。
春天來了,很多人沒看到。
小區裡的燈,一盞盞亮了起來。她們走了三圈,就要回家。
太陽落山了,西天的彩霞一片暗紅。黃昏很美,說的是黑夜到了。單元樓內外,到處貼著防疫情的宣傳海報。一個袖子別著紅套的老頭,手拿擴音器高喊:防疫控疫,不信謠不傳謠。
「這樣下去,我遲早要得肺炎,總有一種不祥預感。」張大媽對老伴說。
太陽一落山,天空的愁容,一下子籠蓋住了大地。(下週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