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我生天地間,一蟻寄大磨。」
高駢:「浮世忙忙蟻子群,莫嗔頭上雪紛紛。」
元遺山:「百年蟻穴蜂衙里,笑煞崑崙頂上人。」
那個時代,鄉下荒山荒野,農村人丁少,沒有節育觀念。有一戶人家,一家6口擠在一間小茅屋,陸陸續續,老天又送來4個小口子。不論父母,日以繼夜,夜以繼日,怎樣辛勤的工作,都還餵不飽嗷嗷待哺的那些小口。加上每一次的颱風,就是經歷一次的大災難。
儘管如此,有遠見的父親,認為要給子女受教育,才有出路。每年開學,要繳學費時,父親就要向有錢人家,借幾包穀子,等自己所種的稻米收割後,加上利息,用穀子還債。或辛辛苦苦的養幾頭豬,就是為了開學時,賣豬,給子女繳學費。
正長到13歲的少女,剛就讀初中一年級,家中經濟拮据,不忍父母的辛勞憂苦,與姊姊一起休學,在家裡幫忙。
天還沒亮,姊妹就要到半山腰、山腳下,採摘豬菜、抓蝸牛,回家要切豬菜、剁蝸牛,給豬吃、給雞吃。回程,還要砍柴背回家,順便砍些竹子,回去做竹片玩具,可玩拍竹片。削好竹竿,玩跳竿步、玩分竹棍,有時哥哥幫做竹管空氣槍。用木頭削陀螺,玩打陀螺。
幸運的話,姊妹可摘到野生的梅子、桃子、李子、橘子、小番茄、土芭樂,雖然都酸澀得很,卻吃得津津有味。這路上,跌倒、滑倒、割傷、撞傷,被蜜蜂螫傷、被狗追,與野豬、山羌、野狗、猴子玩捉迷藏,躲不過就會被攻擊。與蒼蠅、蚊子、螞蟻、毛毛蟲、跳蚤、蟑螂、老鼠、蚱蜢、蜻蜓,日日為伍,就像音符在鋼琴鍵上滑動,跳動在少女的青春歲月裡。
在晨光中,少女踏著旭日東升的金光,提著籃子、水桶,到河邊,洗全家人的衣服,滿滿一籮筐。晒好衣服,草草率率吃過粗飯,就背著弟妹,墾荒地、菜園種菜、除草、摘菜、餵豬、餵雞。有時還要挑豬糞,或茅廁的糞水,作為肥料,灑在菜園。隨地撿起雞毛,做毽子,偷閒玩踢毽子,「踢碎香風拋玉燕」。
有時,偷閒灌蟋蟀,抓蟋蟀,和弟妹玩鬥蟋蟀、鬥公雞、鬥公鵝,唱著「草蜢仔弄雞公」的民謠。常到池塘裡抓青蛙、捉泥鰍。爬到樹上,偷鳥蛋、捅蜂窩。浮游在小溪裡,撈魚蝦。跳進有細沙的水溝裡,撈蛤仔。鳳凰花開時,滿地鳳凰花,撿起拼成蝴蝶標本,壓在書本裡。
大伙常玩得一身是泥,一身溼答答的。跌倒了、擦傷了,就抓起地上泥土,灑在傷口(以前的泥土未受汙染)。肚子餓了,田裡的地瓜,挖出來,在身上擦一擦土,就直接往嘴送。渴了,龍葵果實「黑甜仔」、酸藤葉,摘了就吃。
農忙時,少女和家人,要下田去工作,翻土、灌溉、插秧、除草、收割、晒穀、打米。揮著汗雨,舞動著手腳,俐落的穿梭在田間。大家都沒吃過自己辛苦種的米,好米好價錢,自家只能買次等或劣質米充飢。
大伙一邊工作,一邊還哼著歌,颼颼簌簌的風聲,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唏唏嗦嗦的蟲鳴,嘩啦嘩啦的流水聲,轟隆轟隆的農機聲,伴著歌聲,天籟的交響樂,就這樣在山間迴盪,響徹雲霄。
在回家的碎石路上,塵土飛揚。有牛車經過,就吊牛車尾。如果剛好巧遇火車貨運,黑欄裡載著台糖做糖用的,小條細長的白甘蔗,火車速度不快,火車行進中,孩子們快跑跳躍,就上了火車,手忙腳亂的,快速拔根甘蔗,像猴子一樣,一躍腿,俐落的又跳下火車。一路啃著辛苦得來的戰利品,笑哈哈!雖然有大人恐嚇著「誰偷拔甘蔗的」,就要送到派出所,卻也無法阻擋那甜蜜蜜的誘惑,也從來沒有人被送到派出所。(下週待續)
——摘編自《七情掛心——迷雲遮慧月》,(博大出版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