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的溫蒂上課老愛講話、不寫功課,又常常不專心;七歲的查爾斯經常不乖乖的坐在座位上、打其他同學、上課分心、忘東忘西、似乎很愛惹麻煩。老師們在查爾斯就讀幼稚園時就一直跟孩子的爸媽說,他們應該要找專業協助。
在會談的時候,賓利夫婦告訴我,他們堅如磐石的婚姻很和樂,很少有爭執發生。
這兩個孩子都被診斷出一種叫做「注意力缺陷症」(俗稱過動症)的疾病,這是一種遺傳性的神經生理疾病。注意力缺陷症的特點包括:注意力無法持續、注意力渙散、做事沒條理,有些時候還會伴隨有過動和容易衝動的症狀,但並非每一個患者都有同樣的情況。
我們告訴父母跟孩子有關注意力缺陷症這個疾病;老師亦參與討論,幫助了解孩子的狀況;我們也開了藥;父母還參加了訓練課程,幫助自己在家時更有效的對待孩子。
幾個禮拜後,溫蒂對治療的反應相當好,她在學校的表現比較好了,功課能夠較快速並正確完成,在課堂上也比較守規矩;但查爾斯就不是這麼回事,不論在學校還是家中,行為方面的問題還是持續出現,治療似乎完全沒效。
在幾次個別會談時,我發現查爾斯的壓力很大:雖然他父母一開始跟我說他們的婚姻相當和樂,但事實上他們幾乎每晚吵架,所以他很擔心他們會離婚。查爾斯告訴我,他們互相比大聲、摔門,還威脅要離家,「當我很擔心我爸爸媽媽會離婚時,就沒辦法專心寫功課。」我跟查爾斯的父母討論這個訊息時,他們立即承認彼此的關係是不太好,但卻不認為這跟孩子的問題有什麼關聯,他們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婚姻讓查爾斯有多不安,但最後他們仍同意接受每週一次的婚姻諮詢。
問題在父母身上
我的辦公室裡有兩張沙發,光看一對夫婦怎麼坐在沙發上,就能告訴我很多有關他們的事情:如果他們坐同一張沙發,代表他們敞開心房;坐在不同的沙發,代表較不願意。這對夫妻他們各自坐在兩張不同沙發的兩端,竭盡所能的遠離對方。
我覺得幫人做婚姻諮詢很有意思,而看到夫妻和家人的感情變得更親近、更好,讓人很有成就感,我幫助他們確認彼此在情感上所訂定的目標,並且教他們為達到目標時所需的技能,但幫鮑伯‧賓利和貝琪做婚姻諮詢,一點也不有趣,他們兩個常常火氣很大。近九個月中,每一次會談他們都吵著要離婚。儘管接受治療,他們每天晚上還是吵架,我很好奇他們為何還沒分手。
如果我沒有給他們明確的架構,以及一些干預做調停,這些面談都會是特定一種模式:先跟我說完這個禮拜他們大吵特吵了什麼之後,貝琪會把以前的事情拿出來一直講,無視我試圖鼓勵她,並引導到一個比較積極有建設性的方向。她很難讓過去的事件或不滿的事情一筆勾銷,她一直記著她跟鮑伯還有其他人的陳年恩怨,還會一直拿同樣的問題出來講。
另一方面,鮑伯似乎一直都不是很專心,只要貝琪一開口講話,他就會看別處,彷彿他在離我們很遙遠的地方。我發現我常常要將他的思緒帶回治療會談上,他一開始講話通常就是講一些惡毒的事情,接著思緒又開始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這種情況總會讓我想起會落跑的駕駛:闖了禍,然後就從肇事現場跑掉。
記恨的腦袋&分心的腦袋
經過九個月毫無效果的「婚姻治療」,查爾斯的狀況變得更糟了,有一天在查爾斯與我的個別會談結束後,我把他的父母叫來我的辦公室。「聽著,我知道你們都很努力想辦法改善,但問題一直沒有改善,家裡的緊張氣氛對你們的孩子造成傷害,尤其是查爾斯。你們要不就心平氣和的離婚,給自己跟查爾斯一些空間;不然就讓我幫你們的腦部做掃描,看看我是不是漏了一片生理拼圖,好拼湊出你們婚姻的謎團。」他們同意接受完整的腦部檢查。
因為我已經認識這對夫妻九個月了,因此當我看到他們腦部的掃描片子時,檢查結果顯示的臨床意義真是再明白不過了。事實上,我有點懊惱自己為什麼沒早點這麼做。貝琪腦部的扣帶系統過度活躍,造成她無法轉移注意力而頑固的把自己困於某些想法或念頭。相反的,鮑伯平靜時的腦部模式運作一切正常,但當他要專注於複雜的工作時,腦部前面的地方本應隨著專注而增加活動,卻反而完全靜止下來。這代表著他越努力專注在貝琪身上,他的注意力越是不知道又飄去哪裡,他常想藉由引發衝突來刺激腦部。鮑伯的症狀跟檢查結果顯示:他有注意力缺陷症──就像他的孩子一樣(注意力缺陷症通常是一種遺傳性疾病)。
現在我了解這對夫妻有生理上的問題,至少部分的問題是生理因素所致,如果精神治療一點效果都沒有的話,我需要活化他們腦部的生理機能。我讓貝琪服用百憂解Prozac(成分:富魯歐西汀fluoxetine),百憂解就像樂復得一樣,能降低扣帶的過度活躍情形,並讓人能夠更自然的將注意力從不同的事情上轉移自如,變得較不會自困於某些想法和行為──通常我把這些藥物當作腦部要排檔時用的「潤滑油」。
我讓鮑伯服用利他能,它是一種興奮劑,可以幫助有注意力缺陷症的兒童及成人集中、專心於手邊的事情,以及變得較不衝動。我相信有很多人會強烈反對使用藥物來進行婚姻治療,但我相信對於此案例來說,這是必須的。
這對夫婦服用藥物三個星期後,他們的關係出現了戲劇般的轉折:第一個線索是來自他們坐在同一張沙發,坐在彼此身邊;第二個線索是貝琪將手放在鮑伯的大腿上(一個非常樂觀的徵兆)。這個結果反映出藥物治療讓事情變得很不一樣:貝琪不再嘮叨,也不再「窮追猛打」了;鮑伯也變得比較專心,較不挑起事端,再也沒有肇事逃逸,他變得比較細心體貼了。
令我高興的是,在大腦運作得比較正常後,他們能夠充分利用我們的婚姻治療改善彼此的關係——他們經常花時間與彼此相處、對彼此的教育方式較能取得一致的意見。當貝琪和鮑伯變得比較好時,查爾斯的狀況也有了改善。多少以離婚收場的婚姻或長期的不幸,是因為腦部的運作模式干擾著他們的親密關係。(本篇有刪減)
——摘編自《大腦生病救命手冊:有些人不是真的壞、偏激、不用功、人格異常,而是大腦出問題了!》,(柿子文化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