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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詠嘆調】牽牛走一生

——洪進恭先生(1934年次、五俊村下埤腳)

洪進恭先生。(沙山懷若提供)
洪進恭先生。(沙山懷若提供)

文/耆老口述、沙山懷若 記錄
——洪進恭先生(1934年次、五俊村下埤腳) 

我小時候讀沙山公學校(芳苑國小前身),是讀日文的,那時埤腳往沙山的二林溪上有一座木橋,我就從橋上往返上課。在我3年級時,有一次上課時遇到空襲,一顆炸彈丟在學校後面,在王功大路(芳漢路)旁的一間病院附近,當時教室的玻璃都被震破了,老師趕緊叫我們躲在書桌下,從那次之後,學校就解散了。

隔一年,太平了(臺灣光復),換讀中國書,那時我就工作了,沒有去學校上課。不過那時有位住在後寮的漢文先生,會在晚上教兩個鐘頭的漢文,當時我駕牛車,晚上都要照顧好牛隻,可是我父親卻央求我去讀,他來幫我顧牛。於是我就去讀漢文,讀了高一、高二,高三的書是買了,可是就沒去讀,不過書籍我都保留住,平常都還會拿起來讀讀。

我當兵時,整個師移防金門,剛好遇到空襲,當了將近兩年,就連退伍了,都還留在金門。

駕牛車載蚵殼灰

退伍後,我22歲結婚,就是一個專業的駕牛車人。

二十幾歲,當時的芳苑國中那地方是個墳場,要整地建國中時,挖墳墓「抾金」(撿骨頭),使得墳地高低不平,高得很高,低得很低,那時候我也去工作,駕牛車從外面載土運到墳場低漥的地方,當時沒有機械,一切都是用人工剷平的。

三十幾歲的時候,還沒有塑膠漆料,建築就需要蚵殼灰來當建材。當時芳苑有兩個灰窯間【註】,一個在國中的南邊,是洪金象開設的;一個在5保(信義村),是洪登洲開設的。

我曾經載蚵殼灰到寶斗(北斗)、田中央(田中)、員林、永靖、田尾、溪州南邊等,總共載了三年。用四輪的牛車,一趟路程需要2天2夜。早上將蚵殼灰弄上車,吃過早午餐就上路,晚上就在路邊找個樹蔭遮蔽處,讓牛隻休息一下,那時是石頭路,不像現在的柏油路。

圖為洪進恭家圍牆外遺留的破舊牛車。(沙山懷若提供)圖為洪進恭家圍牆外遺留的破舊牛車。(沙山懷若提供)

如果是去田中央的東邊,蚵殼灰出完,回程在寶斗(北斗)的舊戲院南邊,有一間竹寮,那時候蓋房子都是用竹管的,這間的竹子都是老闆大量採購,如果沒用完,就堆成一堆,我都會跟他買一些竹管,要做蚵支用的,載回來賣給芳苑人。芳苑養蚵的就將竹管鋸成3尺長,剖片成一支支的蚵支,再帶去蚵田插蚵,那時大家都很節儉,採完蚵後,還會整理舊的蚵支再利用。

後來塑膠漆料出現後,建房子就沒有人要使用蚵殼灰了。於是有一陣子,我去後寮的磚仔窯載磚,如果是載去芳苑,半天可以兩趟;如果是載去路上厝或是二林,半天只能一趟。這樣載磚也載了十年,後來有了鐵牛車,牛車就跟不上了。之後我去芳苑駛牛犁工,犁田或載糞去田裡,那時還沒有耕耘機,一切都需要使用人力,當時駛牛犁工,一天工資400,後來升到450,最後是500,當時我大約三、四十歲。

蚵殼灰雖然不再使用於建材,但是加入飼料餵雞,可增加蛋殼的厚度,所以當時灰窯間還有運作。我有一段時間專門載蚵殼給灰窯間燒製,於是在芳苑四處打聽誰有蚵殼,然後沿路去收購,再載去5保(信義村)洪登洲的灰窯間。一天可載八趟,可是洪登洲灰窯間的場地不大,如果沒有每天燒蚵殼灰,蚵殼就會過剩,沒處放,所以有時我也會載去洪金象的灰窯間,那時我已四、五十歲了。

那時候芳苑很多人去五分埔做成衣加工,洪登洲夫婦也去五分埔做成衣,灰窯間就交代給他的連襟,溝仔墘的康丁壽(諧音)管理,而燒灰的、篩灰的都是芳苑人,蚵殼是我載的,康丁壽(諧音)只是來看頭看尾。

洪登洲雖然將灰窯間交給他的連襟管理,但是他一個月還會回來兩次,看看蚵灰窯的情形。每次回來都是騎摩托車,我問他從臺北騎回來要休息幾次,他說兩次,而且說騎摩托車比較自由,通常他回來芳苑過一夜、或是兩夜,就又騎著摩托車上臺北了。

【註】耆老林慶中(1926年次,芳中村)補充:
「當時芳苑的灰窯間至少5間,洪春子的灰窯在北哨海防那裡;生番惡(綽號)的灰窯在現今農會處;海狗(綽號、洪甘霖之父)的灰窯在財王江山西南邊;洪登洲(綽號坎洲)的灰窯在5保(信義村);洪金象的灰窯在芳苑國中的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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