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得到這樣的教誨,精神體力的追求都是:不必以追求上流階層為目標,但要避免陷受困在艱苦的底層。
於是技不如人、藝不如人、學識貧瘠、知識不足、少有專精、難達風雅,在文化文采樣樣普普的狀況下,我的認知幫助我做選擇:不要好高騖遠,不要貪戀金粉,要做一個聞道即往的生活實踐家。
價值的衡量不能只定睛在金錢數字上,也不能靠列舉自己在社會階級的層別上,保持明亮開朗的好心情,是一個人可以靠自己就強大的隱形富裕。
生活實踐家是過好自己,是凡夫俗子在世的最大成就。
自忖不才,謙卑為上,可以為心性言行撐起一個很大的空間,在這個安全氣囊裡,我們滿足安貧樂道,我們撿拾自得其樂,我們進退有守,我們既欣賞所有的高人一等,也暗助需要惻隱援手的人,謝謝我自己有恰到好處的自信,在南轅北轍的社交場域,不會有太多的拘謹或不自在。
站在貴賤兩頭的中間,我能平衡自己的內在,服膺世界本來就有兩極命運的事實。因為,我就是我,我相信千古流傳的真理,也努力但不費力的活出我反芻後的生活道理。
美好就是你我都自在
我們常一起玩樂。
那天,她坐在我旁邊,漂亮手腕戴著漂亮手錶,我問:「這一支手錶幾多錢?」
她猶豫一下回答:「三百。」我摀起她的錶大笑,我當然知道她的三百和我的三百差了五個零。
後來,又坐另一個她的車。新車的皮味,讓人亢奮。
「我們是坐車?還是坐船呀?」她笑了。
我猜:「這部四百多?」
「嗯!差不多,差不多。」她的四百多和我的四百多,當然又差了五個零。
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平民,從沒打算蓄意和一群貴族交朋友,但是,我的宿命卻常常被擺進她們之中。
跟著她們,我看到昂貴高貴,但是沒有看到趾高氣昂。
跟著她們,我吃盡山珍海味,但是沒有嘗到炫耀膨風。
跟著她們,我學到社交文化,但是沒有流於譁眾取寵。
她們都是我社會大學的校長、教授、講師、同儕與玩伴。
我的朋友有什麼樣的背景,我多半會告訴家裡人,好讓姊姊安心我的生活圈。這個結果造成姊姊耳提面命:「妳出門,可不可以不要那麼邋遢?可不可以不要處處省錢?可不可以講究一點門面?」
我沒有邋遢啊!我也沒有摳門啊!我的門面也說得過去呀!顯然,這是比較級造成的頑強印象。
對我而言,只要,不占人便宜,不逢迎扭捏,不手足無措,能再有點知識,有點幽默,有點人際故事,那就不亢不卑啦!出門約會又不是帶著身家比武招親,輕鬆點嘛!
不要蓄意擠身名流,不要激情運作上流,自己是什麼樣的流派,自己要懂得分寸,自己要懂得安分守己。
我很樂於做一個被甄選的無名小卒,你敢邀我,我就敢落落大方前去。除了不喜歡坐飛機,其他人、事、地、物的接觸,我都不怯場,因為我已習慣,你有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有,同時,我也相信,我有而在乎的,也未必是你會有而在乎的。
朋友之間最大的美好,是,只要與你時空同在,你我都能放鬆自在。
——摘編自《誰都希望從一而終,但是也得饒過自己》,(天下雜誌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