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太田智惠子出生於此,當然也受到其特殊民風之影響,在上京讀東京女子醫藥學院時期既是網球校隊,又是曼陀林團隊之副隊長,有如女中豪傑,可謂多才多藝。
我慶幸自己身上有「倭寇」血統,大概生來就不是乖乖牌,1944年太平洋戰爭期間屏東里港要組一民防隊,我父親也是成員之一,每當民防隊路過時,沿街的人都會聽到軍號喇叭聲,其因高亢甚為響亮,聽在我耳裡是無比的興奮!隨著隊伍走過後,我情不自禁跟著喇吧的餘音哼了兩句軍號,這時站在身旁的老母一聽我自己會唱軍號的句子,隨即大聲喊:「健坊,你是天才!」那時我才4歲,到現在還令人記憶猶深。
日本南國一帶的人愛恨情仇很強烈又深刻,只要盯上目標猶如土佐犬一樣,一口咬住抵死不放,除非打死,這和我母的個性非常相似。當時日人是一等公民,台灣人算是二等,但愛情來了不顧一切投身嫁台灣郎,這就是太田智惠子的個性。也因為如此中日戰爭結束後,也隨即離婚收場。
這對怨偶分開後,我的故事才開始。我12歲,這是1952年(民國41年)12月5日的事:有兩位頭帶鋼盔的憲兵,不知緣由要帶走我母親,臨場身為長子的我撲上去阻止,然而被強而有力的手臂擋了回來並說:「你們是中國人,不要來!」這時四個孩子眼巴巴望著母親坐上吉普車,一下子不見蹤影,事後才知道,母親的「倭寇」脾氣抵死也不回歸中國籍,寧可被強制遣送回日本也不改其日本之本名,這一離別帶來孩子們18年的思念。
母親不見之後,四個孩子不知所措。我們都拙於語言,台語暨講不清,國語更講不好,舉目四望是無助的世界,民國四十年左右鳳山鎮忽然擠進20萬左右的阿兵哥,分為陸軍官校、步兵學校、通信學校等及其家眷。以鳳山鎮王生明路為界切隔兩個世界一邊是講國語,一邊講的是台語,我們處在這兩個不同的世界暨顯孤單又無助。12歲進入高雄中學初級部以來朋友很少,不擅言辭,幾乎拒人於千里之外,自己玩自己所愛,原則是不需說話:第一是運動(踢足球)、第二搞音樂(吹口琴、唱歌)、第三畫畫,也就是人生中最大的生活核心至今沒變!最近又多了一項寫作。總之我是一個邊緣人,尤其早期開口講國語,週遭的同學都聽到濃厚的日本腔,讓我不得不承認是「日本鬼子」生的,使我顯得更加寂寞,我之「愛我所愛」乃是不得已所致。
在雄中,我前後從初中到高中總共念了九年,其中留級了三年,很多同學看到我「深表同情」,但其實我卻是「自得其樂」!
我從高一到高六數學從來沒及格過,但我覺得人各有志,真正了解我的是我父親王進瑞先生,留級連連我父親從不抱怨,他幫我繳了18學期的學費,包括我考上師大美術系,他還很得意送給我一部「富士霸王」腳踏車,讓我從鳳山騎到台北。
從高一到高六(1956~1961年),12學期的學費得到以下的內容:
雄中時期 | *49年蔣公74誕辰壁報比賽冠軍 *48年雄中音樂比賽獨唱冠軍48雄中音樂比賽口琴獨奏冠軍 *45-49年足球隊長,市長盃民航盃7個冠軍 * 47年雄中口琴隊隊長 *48年雄中樂隊隊長 *48年南部七縣市素描比賽冠軍 *49年高雄市音樂比賽小喇叭獨奏冠軍 * 49年蔣總統74誕辰壁報比賽冠軍 在雄中共計13個大功 |
民國50年(1961年4月7日)王家驥校長一句忠言:「雄中可以輸球,但王健不能再輸。」這句話改變了我的一生。
師 大 時 期 | 雄中9年 ∕ 民國50年畢業 *考上師大美術系 *52、53年度黃君璧獎學金,兼班代表 *53年師大優秀學生 *53年師大足球校隊、台北市足球隊 *53年成功嶺打靶比賽冠軍 *54年師大樂隊隊長 |
社 會 時 期 | 參加愛樂合唱團 *55年 獲全國音樂比賽小喇叭獨奏冠軍 *55年被徵召參加陸光足球隊 *55年被徵召參加全國足球代表隊莒光隊 *59年全日本自行車設計比賽銀賞 *60年 CARGRAPHIC 100期紀念汽車設計計程車組佳作 *75年全國設計月包裝設計最佳造型獎 *76年全國設計月美克達機車最佳造型獎 *83、93、95年開個人畫展 *104年師大54級「五四畫會」會長 |
我討厭我的出身,但也慶幸有不同的際遇,所謂「愛」是我愛我想愛的,第一是讓我心裡快樂的東西,包括美的景象、好聽的聲音、令人感動的文章,還有一項不得不愛的東西即是「錢」。我家本來不富裕但我覺得沒什麼,結婚以後才知道沒錢是件很痛楚的事。於是開公司做設計、搞樣品屋四處出手無所不賺,現在想起 來覺得有點罪惡,請原諒我為了應付現實不得不張牙舞爪,其實我心並非如此,如今想回到我真心的世界,愛我所愛,不作他想。
感謝人生有志一同的同好,他們都跟我一樣,追求自在、自我、自娛的心境,無所他求,感恩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