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還是懵懂不知時,也不知為什麼一定要到寒暑假才能見到爸爸?日子將近時,家裡每個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引頸期盼爸爸的回來。有爸爸在家的日子,冬天已不是冬天,夏天也已不是夏天,我感覺到連家裡那時養的貓和狗都會笑,家裡後面種的花兒也更茂盛。
小的時候就面臨生離死別的痛苦,害怕開學,那表示爸爸要回馬祖了,我常常躲著偷偷地哭;每個人臉上沉重,卻要裝著若無其事,因為日子還是要過。爸媽何嘗不是痛苦?他們比我們更早面臨生離死別;大陸淪陷,1950年他們拜別年邁的父母親帶著年僅二歲的大哥來到台灣,自那刻一別後就再也沒見過彼岸的爺爺奶奶,家書偷偷透過第三國輾轉遙寄相思。父親年輕時候在大陸,因為軍旅生涯南征北討也是與家人聚少離多,父親大半人生就這樣與家人分分離離的過去了。
父親一輩子未出過國;然而人生的七分之四踏過大陸27省,四十年的歲月活在動盪不安的中國,經歷二次世界大戰,對日抗戰;剿匪抗俄,七分之二獻給百廢待舉的馬祖,七分之一為疾病所苦;悲,歡,離,合;父親都嘗過了。
那趟去馬祖,當我看到塘岐國小,聽到也見到爸爸當時教過的學生敘說從前爸爸的點點滴滴,我像走進時光隧道回到1978 年……
爸爸身材瘦弱矮小,那時候的馬祖沒電腦,沒飛機,更沒電話;每個月就靠船隻輸送信函,我們信件往返頂多一個月兩封,寫給他的信,他會更正我們的錯別字和筆劃後再寄回。草創期的國小校舍簡陋不堪,土牆草房,像是被ISIS轟炸過一樣,還要躲防空洞,學生沒鞋穿;爸爸回到家從來不曾提起他在那兒的甘苦,他的黃金歲月就在那樣的馬祖奉獻了二十年,而且那時的軍公教人員待遇微薄,家裡用錢的人多;爸爸的賢內助,也是家裡的太陽,也是我們的媽媽,比王寶釧獨守寒窯多了兩年多。她除了要照顧我們五個不懂事的孩子外,還曾去工廠做過工,養過豬,做手工,無師自通打算盤,學寫字,記帳;最後開個雜貨店HOLD住這個只有寒暑假才有男主人的家,父親生病期間也都是媽媽在照顧,她八十歲才退休,結束經營五十多年的雜貨店。
父母親一輩子恩愛,互相扶持;爸爸是家中的「黃金柱」,母親是家中的太陽,生命共同體,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固若金湯的家庭,雖缺錢但不缺愛。
父親 1990 年去世至今已有 28 個年頭了,但是爸爸在我們心中永遠沒有距離,無論他現在在哪裡或以後我們在哪裡?我們懷念爸爸的心永遠是一樣的,做為子女的我們也秉持爸爸的訓示,各個抬頭挺胸立足於社會上,不負眾望。父母親在天上相聚了,想到他們能團聚的日子比在人間時更長更緊密,我們的心也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