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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我們在此相遇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我從小芽兒長成了一根小枝條,母親呵護的不只是我,而是我們,還有許多我看不見的枝條,各自長到不同的地方去了。(fotolia)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我從小芽兒長成了一根小枝條,母親呵護的不只是我,而是我們,還有許多我看不見的枝條,各自長到不同的地方去了。(fotolia)

文/王金丁
記得剛出生時也是強風暴雨,那時我還是一點小芽兒,可我知道母親在風雨中呵護著我,不斷的供給我養分。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我從小芽兒長成了一根小枝條,看見了身邊的枝條,才知道,母親呵護的不只是我,而是我們,還有許多我看不見的枝條,各自長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唯有身邊的這根枝條最接近我,比我壯大,都是從母親那兒長出來的,我在心裡喚他「阿兄」。那些日子裡,有時吹著微風,有時颳起強風,有時下著細雨,偶而會颳來暴雨,但大多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就這樣,我跟著阿兄一寸一寸的長大。

有一天,當太陽從黑暗中透過來亮光時,我才發現阿兄不見了,一點影子也看不見,他已經到另一個地方去了,那是一個遙遠的世界,我知道,永遠見不到阿兄了,這是遲早會來的事。我悲傷著,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好漂亮的花啊。」一個頭頂只留著一撮頭髮的男孩,指著我說。旁邊一個衣服拖到地上的白鬚老人摸著男孩的光頭:「那是桂花。」那時,我才知道,我們是一棵桂樹,長出了漂亮的花兒。

後來,我繼續長高了一點,也不是很高,人們踮起腳尖,翹起鼻子能夠聞到我的花香,我的枝條上的葉子也漸漸茂密了,鳥兒偶而會在枝葉裡飛來飛去。於是,我慢慢忘了阿兄,因為許多有趣的事兒在我的世界裡上演了。

一天早晨,一顆露珠兒滴到我的枝條的葉片上,枝條跟著動了一下,於是我看到一隻娟秀的手指,正細心的摘著花兒,另一隻手停在半空中,一節長袖已攏到肘彎裡了。「小姐,那邊那邊。」一個綁著髮辮子的小姑娘提著籃子,仰頭望著花兒。那小姐看了籃子裡的花,又抬起頭來:「夠了,留著給別人欣賞吧,滿樹一點一點的黃花兒,看著真漂亮。」

我們的花兒,大家喜歡。我欣悅的望著露珠兒,一滴滴晶瑩剔透。

幾天以後,下了一場雨。雨停了,果然來了許多人,也不摘我的花,只站在枝葉下,東望望,西瞧瞧。一個後腦勺子留著一條長辮子的男人,看起來滿有學問的樣子,點著頭說:「這桂樹長得不高不矮,枝幹粗壯,覆蓋面廣,該有幾百歲了吧。」

接著又來了一批人,都穿著長長的衣服,從肩上一直連到腳尖。他們將琴兒、弦兒,還有鼓什麼的,能發出聲音來的東西擺在樹下,當然,後來才知道那些東西能發出聲來。他們一忙起來,真弄出了許多聲音,吸引著風也來了,還帶著花味兒,可這味兒跟以前的不太一樣,我往下面四處望了一下,可不是,有人煮起茶來了,燒的還是我們的枯枝,原來,還帶了茶味兒,也滿好的,這時,地上已鋪滿了我們飄落的葉子。

一大批人彈琴敲鼓,這個場面滿熱鬧,我打母親那兒長出來第一次見到。這時,我把母親,把阿兄都忘乾淨了。

直到有一天,定是過了好長好長時間,因為,來樹下的人都換了不一樣的衣服了,男人穿著紅紅綠綠的衣服。這時候,災難來了,我的命運跟著改變了。

一個午後,一個打著赤膊的粗壯男人來到樹下,把整株開滿了黃花的細枝摘去,細碎花瓣灑了一地。第二天,帶來了一根粗繩,把整根枝杈連花帶葉砍了下來,綑著扛回去。從那時起,我開始生活在恐懼中,生怕何時又來砍我的哪株枝幹。那時,我才想起了母親跟阿兄。

現在,在這場暴風雨中,奇蹟發生了。整棵樹被連根拔起,我的枝幹被風吹斷了,並且飛上了天,墜落地上時,我卻瞧見了阿兄,他的枝幹插在我身旁的土地上,小枝條上的嫩葉還在風雨裡顫動著。「阿兄你去了哪裡?」「我以為見不到阿弟你了,事情真是難料。」「母親呢?我想念母親。」

雨停了,風還吼著。多久沒見阿兄了,他像是懂了許多事情,阿兄嘆了一聲說:「阿弟,現在人們若不管我們,或許我們還可以自然發展,咱兄弟倆各自繁衍子孫,要一把火把我們燒了,就到此結束了。」

我只是想念著母親。

「想想,一棵樹的枝幹彼此分開,都不知距離有多遠,何況還有其他的樹,其他的東西,這空間多麼遼闊啊,想再見到母親,去哪找?這次再見到你,誰也想不到,卻是這暴風雨造就的,阿弟,只要記住,我們跟母親曾經在此時此地相遇,就夠了。」

可是阿兄,我還是想念母親,母親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