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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女兒談戀愛(下)

記得兩個女兒小時候,常在比賽誰的愛比較多。這滿足來自像情人般的愛戀,但比情人深,比情人寬,比情人自由。(123RF)
記得兩個女兒小時候,常在比賽誰的愛比較多。這滿足來自像情人般的愛戀,但比情人深,比情人寬,比情人自由。(123RF)

文/鄭如晴
德國小孩每晚7點準時上床,這時可聽見收音機不斷的溫柔傳出:「親愛的孩子們!上床的時間到了,床邊故事開始……」兩個在幼稚園消耗大半天精力的女兒,一聽到這呼喚,立刻乖乖的躺在床上等我說書。《拉拉與我》系列是她們的第一套童書,也是我從小說、散文跨入童書領域的開始。

這是套德國兒童生活故事,當時一邊讀一邊以中文說給兩個女兒聽,看她們聽得興致盎然,也因此促成我將這系列童書翻譯出來的緣由。回頭看看這系列書,竟已翻譯了19冊,要感謝的是兩個女兒。不知是否因這種「說書」的習慣,日後書竟成了我們親子的橋梁。每看完一本書,圍著書桌,兩個女兒會和我討論書中的角色。

很多父母常抱怨孩子不讀書,通常我會反問,是否有幫孩子從小布置一個讀書的角落?在孩子學習的開始,對文字單純好奇與喜愛時,是否有認真的為他們挑選過幾本好書,陪著他們一起進入書中的世界?

一本好書對人的影響是終生的,縱然有朝一日在人生路上跌得頭破血流、心灰意冷,也許書中的某句話會突然閃過,某個曾陪我們讀那本書的溫暖身影會忽然浮現,讓我們在失落的剎那,有個支撐的據點。

兩個女兒不但喜歡書,也喜歡書桌。早期居家空間小,書桌是我們的飯桌,飯桌也是書桌。這個既可吃飯又可看書的桌,還提供一個功能,就是擺蛋糕聊心情。為了鼓勵她們說出心裡的話,找到未來的方向,我不知買了多少蛋糕,從學業到人際關係,從興趣到個人理想,一談就是一個「下午茶時間」。

這時,我是她們的朋友,我看見了年輕的憧憬,聽見了年輕的夢想。姊姊感性,喜歡繪畫;妹妹理性,選擇法律。

以前,姊姊笑妹妹讀不了幾本文學作品,妹妹笑姊姊缺乏邏輯條理;長大後,姊姊愛上理性的空間設計,妹妹卻一頭鑽進影藝表演工作。為了尋找自己,姊妹兩在人生的十字路上,曾經徬徨、疑惑,她們面臨過許多挫折、也衍生出很多問題,但這些成長的過程,有本身的內在價值和正面的意義。

對於孩子,我從不想教訓,父母不應該是塑造理想兒童典範的教官。

瀛瀛國中時數學永遠考3、40分,有一次考了50分,我誇她:「妳好棒!進步了10分!」她聽了很高興,我快樂一整天。其實,我在意的不是那10分的分數,而是她的歡欣。

至於走入表演工作的鈞甯,一開始我實在不知如何面對。直到有一天,她鄭重的對我說:「媽,我不在乎別人對藝人既定的刻板印象。但是,我在乎妳,在乎妳對我的認定!」

其實,她不知道,做母親的我,在默默觀察中,對她敬業的態度已由衷佩服。表演和千百種職業一樣,只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工作罷了,但是對工作認真熱情,是年輕人在踏入社會時該有的態度。

記得兩個女兒小時候,常在比賽誰的愛比較多。瀛瀛會攤開一雙小手說:「媽媽,我愛妳有世界這麼大!」鈞甯還小,搞不清世界有多大,就說:「反正我愛媽媽,就是比妳說的還要大!」接著,兩人迫不及待的問:「妳的呢?媽媽?」

我摸著她們說:「我的愛很小很小,小得只要把妳們抱在懷裡就很快樂了!」

現在,無論老大在外求學,或老二在外拍片,世界遠比她們想像的大。我只要她們給我一封e-mail或是一通電話,我就很滿足。

這滿足來自像情人般的愛戀,但比情人深,比情人寬,比情人自由。

——節錄自《鑿刻家貌》(時報文化出版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