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捷克網路媒體「簡明新聞」(Aktualne.cz)報導,捷克存在著所謂的「精英網」,即專家、新聞工作者和政治領導人透過公開辯論,傳播親北京的觀點,從而影響捷克社會。隨後,數名捷克國會議員呼籲成立調查委員會,調查該網路。
為什麼捷克富豪要打造親北京的氛圍?長期關注中國人權的捷克運動人士、時評人奧帕夫斯基(Milan Opavský)告訴自由亞洲電台,近些年來,中共在東歐國家以「一帶一路」擴張和滲透,輸出極權意識;中共當局也利用經濟利益,讓捷克的公司成為政治掮客,替中共做事。
「簡明新聞」報導指,捷克首富凱爾納(Petr Kellner)名下的個人信貸公司捷信(Home Credit)於2019年4月資助名為「C&B聲譽管理」的媒體公關公司,改善中共在捷克的形象。
這家機構6月成立了親北京智庫「Sinoskop」,該智庫的負責人定期接受捷克媒體採訪。
「C&B」的擁有者吉爾薩(Tomas Jirsa)從去年1月,開始掌管捷克主要網站Info.cz。隨後,該網站發表好幾篇有利於中共的文章,其內容類似廣告,由捷信付費刊登。
幾名反對這種文宣的記者相繼離開該網站,其中一名記者在捷克公共電視台上公開表示,Info.cz「發表的批評中國(中共)的內容越來越少,而且停止與敢批評北京的智庫Sinopsis合作。」
捷信稱,他們「想讓人聽到不同的觀點,增加平衡討論」。捷信從2007年開始,在中國大陸開展金融消費業務。
智庫Sinopsis的負責人、中國政策專家哈拉(Martin Hala)駁斥,捷信僱用公關公司的底線應該是為它自己的商業利益服務,但決不該用來「推銷源自中國及中共的說辭」。
Sinopsis在網站上批評捷信與中共的關係後,馬上收到捷信的「停止及保留權利」法律警告;信中指責Sinopsis「誤導或進行不正確的陳述」,除非道歉,否則可能對該智庫提起訴訟。
為一帶一路中資計畫鋪路
專家說,「簡明新聞」報導的中共海外宣傳活動,突顯中共藉「一帶一路」計畫,積極前進中歐和東歐國家。這些美化中共、替其宣傳的第一步就是把「中國」正常化,避開中共的一黨專政因素。
哈拉點出:「第一個目標就是美化中國(中共)形象,不將其標榜為專制統治,而是將中國定位是一個開放、願意改革的國家。而我認為,那是一個不準確的形象。」
分析人士說,與多數歐洲國家相比,捷克對中共沒什麼戒心。近年來,中國能源公司CEFC收購捷克啤酒廠、電視台和Slavia Prague足球俱樂部,華為及中興也希望建置捷克的5G網路。
捷克總統齊曼(Milos Zeman)已數次前往中國,而中國國家領導人習近平在2016年首次對布拉格進行國是訪問。研究員詹達(Jacob Janda)說,齊曼希望把捷克「轉變成通向歐洲的門戶」,在這一點上,「當地經濟精英與中國共產黨有著共同的利益」。
去年11月捷克媒體披露,中共駐捷克大使館在布拉格查理大學(Charles University)資助一項介紹「一帶一路」計畫的課程,甚至花錢請修課的學生到中國旅行,因而被外界批評為宣傳活動。
與此同時,捐款給查理大學的捷信要求校方簽署一份協議,聲明大學不能損害捷信在全球的利益,包括讓中共政府不高興。此消息遭到學生、教職員及輿論批評後,捷信收回了5萬英鎊(新台幣202萬元)的捐款。
布拉格取消與北京姐妹市
在政商界希望中捷關係升溫之際,捷克民間卻強烈抵制中共擴張影響力。例如,布拉格的自由黨市長賀瑞普(Zdeněk Hřib)在去年10月宣布解除和北京的姐妹市關係。
習近平2016年訪問捷克時,與時任布拉格市長克爾娜喬娃(Adriana Krnáčová)協定與北京締結為姐妹市,協定條約中包含承認「一個中國原則」及「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
去年賀瑞普上任後立即表示,要取消一中條款。由於布拉格遲遲等不到中方回應,市議會同意正式解除與北京的姐妹市關係。北京隨後也取消了布拉格愛樂樂團的中國演出行程,作為報復。
捷克總理巴比什(Andrej Babiš)稍早還根據政府網路安全機構的建議,禁止政府使用華為手機,這也引發中共抗議。雖然齊曼對此很不滿意,但捷克安全情報局(BIS)仍在2019年11月,正式將中共在捷克的影響活動視為對捷克國家安全的「威脅」。
BIS的報告說,「中國(中共)情報人員的活動增加」,對捷克的安全構成問題。報告中寫道,「準確地說,這些活動是:在捷克公民中尋找、聯繫潛在的合作者和代言人。」
捷信憂政治影響生意
專家分析,捷信一定同意了在捷克媒體和政治圈形塑有利於中共的宣傳,否則中共不會開放市場給捷信。
2010年,捷信消費金融成為中國首批4家獲准開業的金融公司,它也是中國唯一由外商獨資的消費金融公司。消費金融就是資金放貸,利差是主要營業收入。2018年,捷信消費金融以1.79億歐元(約新台幣61億元)的淨利潤穩坐24家在中國開業的金融公司龍頭,將招聯金融、中銀金融等銀行系公司甩在身後。
2019年7月15日,捷信集團向港交所遞交招股書。
智庫Sinopsis的哈拉說,捷信母公司「派富集團」(PPF Group NV)在中國處於非常微妙的政治地位,因為能否在當地開展業務完全取決於當地監管機構。
哈拉進一步表示,捷信自2007年在中國開展業務,當時北京開放市場的條件就是:除非兩國關係改善。於是,集團僱用說客,扭轉捷克國內的反共立場,並安排齊曼2014年訪問中國。
但從2019年開始,在中捷關係降溫的背景下,在大陸的捷克企業開始吃到苦頭。中共官方媒體開始公開批評捷信的信貸業務,而捷信在法庭的多起追討債務訴訟也相繼敗訴。
捷信董事會成員卡威爾(Mel Carvill)去年2月對媒體坦承,雖然公司從未在中國被攻擊,但「如果我說,假使兩國關係破裂一切都會安然無恙的話,我想你也會覺得我很傻」。卡威爾同時表示,捷信試圖轉移到具有潛力的印度及東南亞市場。
捷克富豪的媒體版圖
派富集團創始人凱爾納1964年出生,畢業於布拉格經濟大學生產與經濟學院,他在1990年代入股捷克最大保險機構,將一家效率低落的國有企業轉變成穩健的私人公司,由此起家。
1989年在捷克斯洛伐克共產黨垮台之後,捷克的國有資產大規模私有化,凱爾納在過程中積累了巨額財富。目前派富集團橫跨保險、消費金融、銀行、電信、房地產、生物技術等領域。截止2018年底,派富集團資產超過450億歐元,捷克國家銀行甚至將其列為具有系統重要性的金融機構。凱爾納不僅是捷克,甚至是東歐16國的首富。
近期,派富以16.2億英鎊(約新台幣655億元)從AT&T手中收購了中歐媒體企業(CME),該公司包括捷克共和國最受歡迎的商業電視台Nova及鄰國的電視頻道。此外,它在匈牙利、保加利亞、斯洛伐克、塞爾維亞和蒙特內哥羅也擁有電信資產。
雖然派富稱,它遵守所在國的所有法律,同時旗下的媒體節目不會受到政治干擾,但捷克政治分析家庫蒂列克(Petr Kutilek)認為:「派富為達成這筆交易才說,他們永遠不會介入政治。但從捷信的業務來看,您實際上已看到他們正在干預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