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學生,實在越來越不像話!」下午降旗後,女訓導在臺上氣呼呼地吼著:「學校辛辛苦苦請人種得肥肥壯壯的白甘蔗,竟然有些自私自利的同學,」說到這兒她停了幾秒,順勢把凌厲的眼光向臺下各班女生一掃,然後一字一頓地:「把校產當做晚餐之前的『甜點』,拗得亂七八糟不說,還把啃過的蔗渣到處亂拋!!」
這時,她那凹陷的丹鳳眼似要噴出火來,脖子上的青筋也隱約可見。我站在離她不遠的「X」班隊伍中,生恐她會突然暈死過去,不禁為她發起愁來。這時,排頭的胖子,有意無意地扭轉脖子向我,順便拋來一個偽裝無辜的眼神,被她這一逗,我差點沒笑出聲來,勉強忍住,也假意地聳聳肩膀,兩眼朝上一翻,一副「阿拉也無語問蒼天」的表情。
「今後,我會請Ⅹ組長在每天下午放學後,定時巡查蔗園,凡是被他查到有偷竊行為的同學,最起碼記兩個大過!」說完,她氣沖沖地蹬著高跟鞋下臺,鞋跟著地聲清晰可聞。
彷彿孫悟空去了緊箍咒似的,大夥兒頓時鬆了一口氣,並開始不安分起來,也不管接下去哪一號人物上臺,反正只要不是訓導,都沒啥好怕的。
「喂喂!」臭餅在前排排尾朝我和胖子囔著:「待會兒老地方見!」
「知道啦!不見不散!」次排的肥鼠猴急地呼應著。
後排的母羊明明也是「嫌疑犯」偏愛取笑別人,忍不住搭上一句:「喂!你們這些不怕死的『餓鬼』,又想搞怪了!」邊說邊朝大夥兒曖昧地笑著,並擠眉弄眼一番。
我回頭作勢捶她一拳:「閉上你的烏鴉嘴,你也清白不到哪去!」母羊故作疼痛地尖聲怪叫::「捨命陪君子的人居然沒好報!」「誰叫咱們是『糖精』白螞蟻投胎呢!」肥鼠把雙手一攤,一副三聲無奈的神情。
「你們會該慘(死定之意)!訓導已經警告過你們,還敢心存不軌!」蘋果低聲恐嚇著大夥,她是「乖寶寶」,向來只湊熱鬧,不敢胡作非為。
「解散!」擴音器突傳來「大赦令」,各班立作鳥獸散,我們這夥「大膽狂徒」,也匆忙奔向教室,各自草草收拾書包,便一前一後,鬼鬼祟祟地前往預訂集合地——操場右後方的一片空地碰頭。
咱們老地方見!
那是一處人間仙境,綠茸茸的草坪,範圍約半個球場大,右側羅列著四、五方石凳,凳旁各依偎著一株高大的合歡樹,其下蔭涼舒爽,宜臥宜坐。尤其黃昏時分,享受習習晚風之餘,常令人懷疑自己是美猴王轉世或何仙姑下凡。
樹的右後方不遠處,即「校產」大片白甘蔗園所在,一根根外皮光滑白裡透青的甘蔗,此時已高大壯碩,密集成林,正散發出成熟的「魅力」,引誘著我們這批「蠶蟲」再度前往「探險」。
人數湊齊後,便手各一冊書,搖頭晃腦,念念有詞地在草坪上來來回回地踱起「夫子步」來,彷彿大考即將臨頭似的,實則各懷鬼胎,不時地打量著周遭。只見轉眼間,操場上已杳無人影,夕陽正緩緩西下,天邊則有大片大片粉紅帶橘色的雲,把靜謐的校園襯得如詩如畫。左等右等,終於把X組長給等來了,他視若無睹地從我們身旁踱向右後方的蔗園,頎長的身影,映著斜陽,彷彿「七爺」似地予人飄逸之感,不一會兒,又從園中鑽了出來,然後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操場的另一端。
我們互使了個「OK」的眼神,然後拾起地上的書包,趁著四下無人,一溜煙便魚貫進了蔗園,並在田埂上飛奔起來,只見兩旁近身處的甘蔗已折損不少,不用說,是原班人馬上次的「傑作」!
我一邊交代蘋果在入口處好好看守,以防X組長去而復返,一邊大叫著:「胖子!你看這根又肥又美,保證甜脆爽口,我要定了,誰都不許碰!」說著跳入蔗田,在一株壯碩的白甘蔗站定,雙手插腰,十足一副「女霸王」威風八面的神情。
「什麼了不起,看我的!」胖子不甘示弱地把書包一扔,短裙一撩,露出兩截胖大腿,然後「咕咚!」一聲,縱身入田,霸占了另一株足堪與她身材媲美的「壯漢」,一副後來居上的得意相。
接著,臭餅、肥鼠紛紛效顰,各摟所愛,終於,母羊也心養難熬,躍躍欲試,但又礙於先前取笑過大夥兒,不便立即跟進,只好在田埂上酸溜溜地以臺語損大夥兒:「妖鬼神!整世人沒呷過甘蔗似的!」肥鼠了解她的心態,故意糗她: 「別『妖鬼假小字了』,還是下海一起同流合汙吧!」母羊白她一眼,這下口是心非地抿嘴含笑縱身入田,左顧右盼了半晌,終於選定一株,並喜不自勝地撫弄起亮綠的蔗皮來,逗得大夥不禁失笑。
「喂!X組長又來了!」大夥連忙飛身上埂,隨意抓本書,讀起來,好半天,才敢偷眼朝那頭一望,鬼影子也沒一個,只見蘋果摀著嘴,笑彎了腰,氣得胖子大吼: 「爛蘋果!妳敢整我們,等會我拿甘蔗修理妳!」接著,大夥也群起而攻之,罵得她狗血淋頭叫饒,才又各就原位。(下週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