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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與藝術——天堂印象的不同詮釋

北卡羅萊納阿什維爾(Asheville)的聖勞倫斯教堂。(維基百科)
北卡羅萊納阿什維爾(Asheville)的聖勞倫斯教堂。(維基百科)

文/傑夫‧米尼克(JEFF MINICK)翻譯/陳遇
每年春天時,我都會和拉丁語課學生去一趟北卡羅萊納阿什維爾(Asheville)的聖勞倫斯教堂(the Basilica of St. Lawrence)。我們會約在教堂的中庭,然後我會再三提醒他們:保持安靜,不要打擾到禮拜堂裡祈禱的民眾,用走的,不要跑,要尊重他人。

我把學生分成幾個小組,每一組給他們一本拉丁字典,然後放他們到教堂內,開始一場尋寶遊戲。他們的任務是找到拉丁銘文並將它翻譯。我在各組間遊走,指導他們翻譯上的問題,或者點出他們遺漏的地方。接著,我把牆上一扇厚重的金屬門打開,當他們看到設計並捐助建造這座教堂的建築師——拉斐爾‧瓜斯塔維諾(Rafael Guastavino)之墓時,幾乎所有學生都感到震驚,然後我要他們翻譯棺木上的拉丁文。

學生中有一些是羅馬天主教徒,有些沒有任何信仰,但絕大多數是虔誠的基督教徒,而且很多也是傳統美國長老教會的成員。這些基督徒學生第一次進入聖殿時,看到裡面的雕像和畫作、成排的還願蠟燭、有人跪下朝拜聖體,他們都不禁停下腳步,好奇地觀察著這些奇特的場景。

《凱爾經》(Book of Kells)第32頁左頁中的基督登基圖。愛爾蘭國家博物館、愛爾蘭王家科學院和都柏林聖三一學院。(維基百科)《凱爾經》(Book of Kells)第32頁左頁中的基督登基圖。愛爾蘭國家博物館、愛爾蘭王家科學院和都柏林聖三一學院。(維基百科)

藝術和宗教:不同詮釋

結束後,他們都圍著我問:「為什麼要點亮那些蠟燭?」「天主教膜拜神像嗎?」「為什麼有那麼多聖瑪利亞的畫像?」「可以再跟我解釋,為什麼那個人會埋在教堂裡嗎?」

在過去,宗教雕像和繪畫曾引起基督信徒間的衝突。西元8、9世紀時,拜占庭帝國的聖像破壞者(iconoclast)引用了《十誡》中對崇拜「雕刻偶像」的禁令,並在利奧三世頒布聖像禁令後,開始對教堂內的人像繪畫宣戰,摧毀了許多藝術品。有時候這場激烈的運動甚至導致了流血衝突。

宗教改革期間,基督教徒也進行了類似的聖像破壞運動,推倒教堂內的雕像、燒掉畫像、摧毀聖壇並敲碎彩色玻璃。耶穌受難像換成了十字架,而許多馬賽克則被白色灰泥取代。

聖勞倫斯教堂的一扇彩色玻璃。(CC BY-SA 3.0, Jane023/Wikimedia Commons)聖勞倫斯教堂的一扇彩色玻璃。(CC BY-SA 3.0, Jane023/Wikimedia Commons)

甚至到了今天,還有人繼續著這場古老的戰爭。一位朋友去歐洲參觀了很多教堂,回來後告訴我說,他永遠也無法加入信徒會親吻並觸摸畫像,或者跪在聖瑪利亞雕像前的教會。當然,跪在雕像前禱告的動作,確實容易讓人聯想到偶像崇拜。

俄羅斯聖像

不過,這些人並不是在崇拜藝術本身,而是它代表的東西。舉例來說,在俄羅斯東正教中,聖像長期以來被視為神聖的物件,並不是因為它的顏料和筆刷,而是因為這些圖畫,開啟了連接天堂的一扇窗。

在「透視俄羅斯」(Russia Beyond the Headline)網站上有一篇由作家伊蓮娜‧奧辛波娃(Irina Osipova)和設計師葉卡捷琳娜‧奇普連科(Ekaterina Chipurenko)共同撰寫的文章《如何閱讀和理解俄羅斯聖像》,裡面提供了非常棒的聖像藝術介紹。

在木板上的每個細節——色彩、透視法、服飾、最微不足道的圖像——都有其對應的目的和涵義。奧辛波娃告訴我們,譬如在聖像中絕對不使用灰色,因為這是白色和黑色,亦即善、惡兩種象徵的綜和體。眼睛是靈魂之窗,所以都被刻意地畫大。而我們西方人常覺得聖像看起來生硬,且部分地方有點古怪,因為畫家使用了反向透視,也就是將「圖畫的消失點安排在畫面之外」,來製造「這些點都在圖畫之前的錯覺」,讓觀者將焦點放在其所描繪的宗教人物身上。

西歐宗教藝術

就如俄羅斯,1千多年來,西歐的畫家投注了大量心血在宗教題材上,製作繪畫、雕像、玻璃,甚至還有文學著作像是《凱爾經》(Book of Kells)、《聖詠經》和《聖經》,這些物件的美,反映了他們對上帝榮耀的詮釋。

有些人可能認為,這些藝術家們被宗教控制了,實際卻非如此。他們身處的文化是我們當今難以想像的,那是一個信仰涵蓋了所有生命、主導了道德規範、制定了節日慶典,並且規範了從加冕到受洗、婚姻、喪禮等文化禮俗的時代。

簡提列·德·法布里阿諾的作品《三博士來朝》(The Adoration of the Magi)。(維基百科)簡提列·德·法布里阿諾的作品《三博士來朝》(The Adoration of the Magi)。(維基百科)

通過這種藝術,也起到教導未識字民眾,認識《聖經》和耶穌生平故事的作用。喬托(Giotto)的《猶大之吻》(Kiss of Judas)、簡提列‧德‧法布里阿諾(Gentile da Fabriano)的《三博士來朝》(The Adoration of the Magi)、匿名藝術家Rohan Master的《死者等待審判》(The Dead Man Before His Judge)、揚‧范艾克(Jan van Eyck)的《天使報喜》(Annunciation)、羅希爾‧范德魏登(Rogier van der Weyden)的《降架》(Deposition),皆是不論國王或平民都看得懂的圖畫故事,運用繪畫而非音樂或文字,來表現教誨和聖歌內容。

過去這500年來,文化逐漸世俗化,使得人們淡化了對聖像藝術的熱情。雖然至今也仍有藝術家在繪製宗教作品——維吉尼亞州弗蘭特羅亞爾(Front Royal)的施洗聖約翰教堂(St. John the Baptist Catholic Church)就是其中一個。然而,大部分的藝術家都轉向取材風景、人物肖像和其他主題,而很少繼續探索宗教題材。

藝術和沉思

任何人——不論有無特定信仰——都可以透過藝術達到寧靜,讓繁亂的思緒平靜下來。吉奧喬尼的《暴風雨》(The Tempest)、波提且利的《維納斯的誕生》(Birth of Venus)、林布蘭的《自畫像,1629年》等畫作,似乎都具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當我們沉浸在這些畫裡,思緒就像被畫帶往遠處,進入沉思的美好之中。以林布蘭的《自畫像》來說,它引導我們思考一場充實人生伴隨而來的勝利和頓挫。

吉奧喬尼的《暴風雨》(The Tempest)。(維基百科)吉奧喬尼的《暴風雨》(The Tempest)。(維基百科)

不過,我們也不需要特別去參觀藝廊才能體驗到。從網路和當地圖書館中,也可以找到值得我們細細品味的漂亮複製畫。

就讓我以個人的例子為藝術的力量作結。這個月由於喉嚨裡有腫塊,讓我很緊張(後來發現確實有腫瘤,不過是無害的)。我坐在當地著名耳鼻喉科專家徐醫生的辦公室裡,房間裡有一幅裝裱精緻的米勒《晚禱》(The Angelus)複製畫。在候診時,我細細觀賞了這幅美麗的作品:溫和的顏色,一位男人和一位女人站在田野中,雙手握起禱告。當我沉浸在畫裡,一股寧靜祥和之意將我籠罩起來。

我找到了內心的平靜。

(原文 Glimpses of Heaven: Icons, Paintings, Prayer, and Meditation 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作者簡介:

傑夫‧米尼克(Jeff Minick)在北卡羅萊納州阿什維爾(Asheville, N.C.)為家庭學校的學生教授歷史、文學與拉丁文研究已20年,現居於維吉尼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