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騫遠赴西域的十多年間,雄才大略的漢武帝依然謀劃著驅逐匈奴的大計。元光二年(西元前133年)的馬邑之謀,正是漢、匈關係由和而戰的轉折點。同時,漢武帝在政治上推行改革、大力削藩,軍事上訓練兵士、儲備戰馬,更獨具慧眼,提拔衛青、霍去病兩位戰神級別的大將。漢匈大戰在即,漢朝即將迎來軍威遠播、四方歸服的全盛時代。
河西大戰
元光四年(西元前129年),匈奴再次在漢朝北方發起挑釁,漢武帝於是組織了漢朝針對匈奴的第一次大規模反擊戰。他召見衛青、公孫賀、公孫敖、李廣等新老將領,採取分兵突襲的策略,命4人各領一路大軍,奔赴邊境給予匈奴人迎頭痛擊。
這是一場悲喜交加的大戰,四路大軍,一路無功而返,兩路戰敗,讓漢武帝非常痛心。唯有車騎將軍衛青的軍隊一枝獨秀,他不拘泥於既定方略,出奇兵直搗匈奴的祭祀聖地龍城,首次贏得俘虜匈奴兵700名的戰果。這就是著名的龍城之戰,衛青因此一戰成名,憑軍功獲封關內侯。
面對漢軍強勢的反擊,匈奴也展開瘋狂的報復,衛青在之後的雁門之戰、河南地之戰、漠南之戰以及定襄之戰中屢建奇功,一直晉升為大將軍,並一次次刷新漢軍在戰爭史上的輝煌紀錄。他的外甥霍去病年僅17歲,也在戰場上勇冠三軍,成為漢朝最耀眼的將星。
自西域歸來的張騫,繼續為帝國的開拓踏上新的征途。由於深諳匈奴作戰以及荒漠行軍的特點,再次西行為漢軍做嚮導,指點行軍路線和紮營布陣的方案。張騫在西域的見聞,讓漢武帝清晰地意識到河西走廊的戰略地位。因而,漢武帝決意發起新一輪河西戰役,以打通並掌控這條通向西域的必經之路。
若此戰大勝,漢朝不僅能實現斬斷匈奴右翼的目的,同時還占據了溝通更廣闊的西方世界的咽喉要道。而在戰場上初露崢嶸的霍去病,成為漢武帝心中最佳的將帥人選。
西元前121年的早春時節,20歲的霍去病以驃騎將軍的身分,率1萬軍士,自烏鞘嶺出征河西走廊。霍去病一直追擊鎮守河西的休屠王和渾邪王到敦煌一帶。敦煌,因位於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成為從中原步入西域的起點。再加上擁有得天獨厚的山川和綠洲資源,它開始在邊塞戰事中扮演著最佳防禦和進攻基地的角色。漢武帝的開拓,讓這片無名地帶迅速成長為一座軍事重鎮。
敦煌建郡
為了圍剿匈奴主力,漢武帝又策劃了新一輪的反擊戰。他採取兩線作戰的策略,命霍去病再次統領大軍主力,從西面繞道匈奴後方,與東面進攻的公孫敖會師,在河西走廊夾擊匈奴,博望侯張騫和飛將軍李廣也各領一支隊伍負責切斷匈奴的援軍。
同年夏天,漢軍乘勝出擊,匈奴人也派出數萬大軍迎戰,漢、匈之間的河西大戰迅速走向高潮。霍去病一戰殺敵3萬多,俘虜匈奴宗室70多人,收降相國、都尉等官員2千多人。
河西之役的大捷,重創匈奴十分之三的兵力,加上渾邪王及4萬部眾的歸降,使得匈奴再也無力侵擾漢朝西北邊境。同時漢之疆域也擴大到整個河西走廊,包括青海湖以東和祁連山東北的區域。從西元前121到西元前101年之間,漢武帝在河西走廊自西向東分別設置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也是從這時開始,敦煌正式有了自己的名字。
匈奴右臂雖斷,王廷猶在。元狩三年(西元前120年),數萬匈奴兵向東面侵擾漢朝邊境。漢武帝經過1年多的準備,發動了中華歷史上行軍距離最長、戰績最輝煌的大規模殲滅式遠征——漠北之戰,漢朝最驍勇善戰的衛、霍二將率領10萬騎兵、幾十萬步兵及運輸兵,直擊匈奴單于本部。
霍去病的軍隊在全殲匈奴主力後,一直追擊到匈奴人的聖地狼居胥山,在那裡築壇祭天而還。這場戰爭徹底擊垮了匈奴帝國,解除了威脅漢朝的百年邊患。漢朝威震西域,「漠南無王庭」。
漢武帝在徹底掌控河西走廊之後,視其為漢之「臂掖」,繼續屯兵布防,同時派遣大量戍卒移居。到了西漢末年,敦煌作為護衛中原的前沿陣地,已經發展成擁1萬1千餘戶、3萬8千多人的城鎮。
曾經的邊塞,僅僅是遊牧民族的天然牧場,自漢朝起,漢人逐漸成為主體。河西走廊呈現出多民族雜處、多元文化交融的蓬勃生機。在這種文明互動的大背景下,敦煌郡也將迎來另一番祥和與繁華的景象。
鑿空西域
博望侯張騫的西行經歷,不僅為漢朝帶來了西方諸國的全面資訊,更提供了通西域的寶貴策略:通過饋贈禮物、宣揚道義等方式與西域國家友好往來,令其衷心朝拜、歸附。於是,漢武帝心中勾勒出一個宏闊深遠的盛世藍圖:疆域擴展萬里,通過9種翻譯,招徠不同風俗的外族人入長安朝見,將漢天子的威儀和德行廣布四海。
這一構想,在河西之戰之後越發明晰。掌控了河西走廊,就等於擁有了打開西方大門的鑰匙。當時,還有一個重要的戰略構想,即聯合西域的烏孫國,斷匈奴「右臂」。於是,元狩四年(西元前119年),漢武帝再次重用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
與第一次不同,張騫率領的是300人規模的龐大使團,攜帶數不盡的漢朝特有的絲綢、茶葉、瓷器等名貴財物。儘管這一路仍然要面對塞外的艱險環境,但在他們眼中已是胸有成竹的坦途,更不必再擔憂外族人的侵襲。抵達烏孫後,使團受到了國王昆莫的盛情款待。然而烏孫國內部出現分裂,昆莫無法掌控全國,不能對結盟做出任何承諾。
這次,張騫依然未能完成軍事使命,但是他為打通西域做出更大的貢獻。一批批副使從烏孫出發,持漢節繼續向西,前往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今伊朗一帶)、身毒(今印度)等國家,將漢天子的諭旨和漢朝的文明傳向更遠的地方。
4年後,張騫歸漢。烏孫國王特意派出嚮導和翻譯人員,護送這個浩浩蕩蕩的使團回國;派出答謝漢朝的使者,同時考察漢朝的國力和風貌。這幾位長年生活在西域的烏孫使臣,將為京城長安的風華與繁盛而驚歎,為漢廷君臣的神采和氣度而折服。
這是西域人在歷史上第一次出現在中原王朝。當他們把這一路的見聞帶回本國,詳述漢朝的地大物博、人口眾多與財物豐厚的時候,烏孫國王也將對東方的這個全盛帝國由衷地臣服。
張騫往來於長安和西域的道路,越來越多的人將從這裡走過。漢朝和西域各國建立了外交關係,東、西方的使者絡繹不絕,彼此的文化和經濟交流也日益頻繁。中華的物產和文化不斷地向西傳播,西域的舞蹈、音樂、繪畫、雕塑等藝術一路東行,我們今天熟知的葡萄、胡蘿蔔、石榴等蔬果,駱駝、獅子、鴕鳥等物種,也沿著這條道路進入了中原。
東西方的交流,自張騫走訪西域後,逐漸變成聲勢浩大的國際往來。西方的安息、烏孫、大宛、驩潛、車師、大益等國紛紛遣使朝見漢武帝並進獻貢品。漢朝更是每年都派出大批使團,少則百人,多則數百,攜帶大量漢朝物產前往西域。而且,漢使都以「博望侯」的名義取信於他國,這也是對張騫功勳的一種肯定。
《史記》把張騫兩次出使西域稱頌為「鑿空」之旅,鑿空就是從無到有、開闢道路的意思。這場原本有關政治和軍事的外交活動,意外地構築了貫通東西方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