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文化 副刊文學

儲存食物記憶 走上賞味人生

食物的味道,第一次品嘗到的滋味,總是深深的藏在記憶庫裡,久久無法刪除。(123RF)
食物的味道,第一次品嘗到的滋味,總是深深的藏在記憶庫裡,久久無法刪除。(123RF)

文/玫玲
其實我們人類的頭腦裡儲存了千千萬萬的記憶資料,然而每筆記憶存檔後,很多是沒有更新機會的。尤其是食物的味道,第一次品嘗到的滋味,總是深深的藏在記憶庫裡,久久無法刪除。

甜蜜小野莓與紅心小芭樂

記得小時候曾經和鄰居朋友一起去爬住家附近的小山丘,那時小山的生態環境自然而豐富,山路邊長滿茂盛的野花野草。我們一群孩子在山中亂跑亂逛,看到草叢中一顆顆像紅寶石的小果實,就隨手摘來吃,放進嘴裡輕輕咀嚼起來,滿口酸甜的滋味讓我們雀躍驚喜。當時大夥都叫這些小紅寶石是野草莓,雖然誰都沒有嘗過真正的草莓,但這是我們想像的草莓滋味。

野草莓的滋味雖然美妙,但是也不是唾手可得,有時山徑上只有雜亂的野草,什麼花什麼果都沒有,而且我們這些孩子,平日要想吃到真正像樣的水果可不容易。只記得有那麼一次走了很久的山路,進到陌生的山林中,一群飢渴難耐的孩子,發現了一棵結實纍纍的野生芭樂,看著滿樹圓圓小小的芭樂果實,我們都不敢期待會有特別的好滋味,誰知一口咬下讓我們大吃一驚,哇!芭樂的籽都是紅的耶,而且每一口都甜入心坎。

美味大幻滅 酸草莓和澀芭樂

小時候的山野記憶讓我對草莓、紅心芭樂總是充滿甜蜜的想像,直到第一次吃到大湖草莓園人工種植的草莓,才讓我再大吃一驚,原來真正的草莓雖然又大又紅,但卻酸到我無法入口,這才明白,要想再吃到當年紅寶石的美味已經不可能了。

而紅心芭樂就更讓我錯愕了,第一次發現市場在賣這種稀有品種時,我一口氣買了五顆,一個個碩大飽滿,雖然和記憶中野生小芭樂差得太遠了,但我還是如獲至寶。回到家立刻切開來吃,一看到粉紅厚實的果肉就忍不住大口咬下,誰知又是空歡喜一場,粉紅的果肉雖然迷人,嘗起來卻是又硬又澀,我真的不相信,這果實就是紅心芭樂?

地瓜飯記憶 滿載貧困的滋味

這兩個夢幻破滅的水果,讓我了解到記憶資訊的不可信。而我的母親就因為小時候的貧困生活,讓她後半生拒絕相信臺灣地瓜的甜蜜滋味,我們再怎麼告訴她地瓜多香甜多營養,母親說什麼都不相信,因為,她一聞到地瓜的味道就覺得難受,一步都不願靠近那個恐怖的食物。

後來才慢慢理解,母親難忘的地瓜飯記憶,雖然母親常常反覆的說起,小時候家中的米糧不足,煮好的一大鍋飯裡有三分之二是地瓜籤,她們四個姊妹被規定只能吃上面的地瓜籤,飯鍋下面的白米飯只有三個弟弟才有資格吃,所以地瓜這一味對母親來說是心酸的滋味。母親長大後從不吃地瓜,什麼烤地瓜、蜜地瓜、地瓜球,都別想獲得她的青睞,家裡也從不煮地瓜,那是母親最痛恨的食物。

現代人無法理解的地瓜籤飯

我一直無法體會母親內心的苦痛,直到親眼看見地瓜籤是什麼?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在母親的年代,大量種植的地瓜是要長久保存的糧食,農家會把新鮮的地瓜刨成細籤條,曝晒在陽光下成為一條條灰灰白白的乾燥地瓜干,再用麻布袋一袋袋收集起來,存放在穀倉裡,當時,很多農家就拿來和白米一起煮成地瓜籤飯。

這樣煮成的地瓜籤飯會是什麼滋味呢?那可能只有母親才懂,新鮮的地瓜的確甜軟可口,可是曝晒成的地瓜籤可是失去了許多好滋味,更何況還存放很久,地瓜籤可能都發霉變黑了,這樣煮成的地瓜籤飯應該是一大鍋灰黑的怪味飯吧!

母親的記憶中儲存的應該就是這種怪味飯了,只是她說不清那是什麼味道,也不願想起當時渴望吃到一口白米飯的回憶,所以地瓜這一味,對母親來說是永遠也無法抹滅的貧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