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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案】時代巨輪下的小螞蟻(下)

臺灣的每一寸寸土地,填滿一寸寸心。前人的一寸心、一寸血、一寸淚、一寸汗,交織成美麗的福爾摩沙島,誰能不愛這片土地?(123RF)
臺灣的每一寸寸土地,填滿一寸寸心。前人的一寸心、一寸血、一寸淚、一寸汗,交織成美麗的福爾摩沙島,誰能不愛這片土地?(123RF)

文/溫嬪容中醫師
(續上週)【醫案】時代巨輪下的小螞蟻(上)

一天工作下來,少女雖累癱了,踩著夕陽、迎著晚霞,還要挨家挨戶,去收集餿水廚餘,將剩菜、剩飯拌豬菜,給豬吃。一路上,常被狗追、被犬吠、被狗咬,都習以為常,甚至還被鵝追著跑。情急之下,拿小石子當飛鏢丟過去,嚇得大狗轉頭就跑。也曾遭凶猛惡犬狂追,一不小心跌倒,餿水灑了一地,跌得腳痛得直哭,還怕回家會挨罵。

哥哥放學,就去放牛,騎在牛背上,吹著橫笛、吹口哨、吹口琴,唱著山歌。日落前,少女還要劈柴砍柴,用柴火燒水,給全家人洗澡。夜幕低垂,倦鳥都歸巢了,吃過飯,小孩做完功課,都累了,大伙擠在一張大床上,鼾聲此起彼落。爸媽還在忙,少女在油燈下,幫人家縫補衣服,賺外快。少女在忙中,不忘給弟妹們,縫沙包袋,玩丟沙包遊戲。

春去秋來,夏熱冬寒,小茅屋變木板平房,少女長大變成姑娘,家裡開了小吃店。姑娘幫忙作生意,一大早,還要送報紙。一年365天沒有假期,頭痛、肚子痛、月經痛、跌打損傷,都照常上工。姑娘所賺的錢,自己捨不得用,還得節省供哥哥弟妹們讀書。有時,哥哥貪玩不讀書,手腳被爸爸捆綁在梁上,吊著鞭打,媽媽和姑娘,急著救駕。

有一天,店裡來個都市少年郎,一眼就看上了這位勤快溫良的村姑,花了幾年的追求,還常抽空來,幫姑娘分擔做家事,勤勤懇懇的,家人都非常喜歡這位憨厚的少年郎。他幾次求婚,姑娘都以要幫助家計為由,捨棄了大好姻緣。

過年到了,爸媽沒錢發壓歲錢,姑娘把省吃儉用的錢,等大家吃過年夜飯後,給全家發紅包,一張張一元錢鈔票,鈔票上滿滿的血汗味、親情味。一年又一年,從一張一元的鈔票,一張十元鈔票,發到一張百元鈔票時,兄弟姊妹已長大,不敢再拿紅包,請姑娘留作嫁妝。

姑娘也把學歷補上,讀到高職畢業。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之後,兄弟姊妹都在公家機關任職,平房也改建成水泥房。姑娘的刻苦耐勞、任勞任怨的美德,很快就有媒人來提親,那個大家族的長子,忠厚、老實、可靠,可以託付終身。姑娘嫁作人妻人媳後,勤儉持家,賢慧顧家,還生了3個孩子。走著人生的曼妙舞步,看似幸福美滿。

姑娘升格小婦人,卻嘗到人間是非多,人多嘴雜,如浪花層層疊起,拍岸,隨即轉身隱去,留下難以磨滅的傷口。沒有心機的小婦人,從漸自言自語,到激烈評論時事,或破口大罵,或高聲唱歌。人生的變奏曲、曲折、滄桑!心事向誰訴?

最終,遭鄰居報警,小婦人不知哪來的神力,3個大男人,都抓不住她,小婦人被強制,送進精神科住院治療。過了一陣子,醫生說小婦人病情改善,可以出院。回家後,因再陷入同樣的環境,長媳難熬七嘴八舌,再度犯病,就這樣,進進出出醫院,好多次,好多年。

有一天,家人請我去看診,當我問她:「我幫妳針灸,好不好?妳會舒服一點。」話才剛落下,剛才還很安靜的小婦人,突然,面部呈鐵青色,目光如狼眼,面如狐貌的猙獰,像動物般咧嘴冷笑,厲色大罵:「你還早得很呢!你沒有那個分量來治我。」

一時陰風切切,一陣冷風刺骨,我聽了毛骨悚然。被吆喝之下,急速後退三步。那個聲音,不是小婦人的原來聲音,那個臉孔,不是小婦人的臉孔。我才知道,我真的還早得很,還嫩得很,沒有三兩三,還敢上梁山?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沒本事,別硬幹。真切認識到這種「病狀」,遙遙的掛在醫學領域之外。

經過娘家多方努力,到廟裡問事,壇主說她身上有6個陰魂纏身,不放過小婦人。娘家請道士作法,可以幫的,可以派上用場的,都極力為小婦人調解陰陽兩間的事。小婦人和陰魂,苦苦纏鬥了10年,漸落幕。

醫生說小婦人的病情穩定,可以回家休養。可她不願回到舊巢,就一直住在療養院裡。再看到她時,已是70歲的老婦人,當年篳路藍縷的艱苦,歲月的風霜,如寫歷史,都寫在臉上、手上的,每一道皺紋上。

臺灣的每一寸寸土地,填滿一寸寸心。前人的一寸心、一寸血、一寸淚、一寸汗,交織成美麗的福爾摩沙島,誰能不愛這片土地?(全文完)

——摘編自《七情掛心——迷雲遮慧月》,(博大出版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