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楚共王七年(西元前584年)秋天,楚國令尹子重攻打鄭國,樂官鍾儀隨之出征。楚軍戰敗,鍾儀也被俘獲。鄭國把他獻給晉國,鍾儀就被囚禁在軍府二年。
楚共王九年,有一天,晉景公視察軍府,看到鍾儀,驚奇的發現在晉國地界上,還有人戴著南方的冠帽。於是景公問官吏:「那個戴著南方冠帽又被囚禁的人是誰?」官吏回答說:「是鄭國人所獻的楚國戰俘。」
晉景公命人先把他放出來,並親自召見他。鍾儀向景公叩首行禮。晉景公問他在楚國的族人,他回答說:「泠人也。」
泠人,也就是樂官。《左傳正義》記載,「黃帝使泠倫自大夏之西,昆侖之陰,取竹,斷兩節而吹之,以為黃鍾之宮。昭三十一年傳,景王鑄無射,泠州鳩其之。是泠氏世掌樂官也。」「泠官,樂官也。泠氏世掌樂官而善焉,故後世多號樂官為泠官。」泠氏是世代掌管音樂的樂官,後世就以「泠」作為樂官之名。比如《國語》記載,「景王鑄無射,泠州鳩其之」。周景王打算鑄造無射大鐘,向樂官泠州鳩詢問音律。
晉景公得知鍾儀是樂官,就問他是否能奏樂?鍾儀回答說:「這是先父的職責。小人豈敢從事其他職業?」景公令人遞給他一把琴。鍾儀撫琴,彈奏的是南方樂調。景公問他:「你們的君王怎麼樣?」鍾儀回答說:「這不是小人所能知道的。」
在景公的堅持追問下,他這樣回答道:「當他(楚王)做太子時,師保事奉著他。每天早晨,太子向嬰齊請教,晚上向側去請教。其他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
《左傳正義》曰:「楚王既為君矣,不言為君時事,而遠稱大子者,若言為君時事,嫌為君隱惡,或疑已在君位,矯情為善。捨其當時近事,遠稱大子少小者,未為君時不須隱蔽,以示王性自然。言其從小如此,以明己之至誠,無所私也。」
楚王既已是國君,如果評論楚王現在的時事,可能涉嫌心存私念為楚君開脫,有意隱瞞不好的事。所以鍾儀沒有評述楚共王的為人,只講述楚王還是太子時的一些事,對晉君表示楚王從小就是如此,王性自然,同時當著景公的面,表明自己對國君心地至誠,沒有私心。
鍾儀還提到兩個人名:嬰齊和側,都是楚共王的叔父。嬰齊,即楚國令尹子重,羋姓,熊氏,名嬰齊,即公子嬰齊,子重是他的字。側,指司馬子反,羋姓,熊氏,名側,即公子側,司馬是指他的官職,子反是他的字。由於是當著晉國國君的面回話,鍾儀就以名字稱呼這二人,以表示尊卿敬老,尊敬晉君的意思。
這番談話時間並不長,但給景公留下很深的印象。於是景公就把鍾儀說的話告訴范文子。
范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稱先職,不背本也。樂操土風,不忘舊也。稱大子,抑無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舊,信也。無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雖大,必濟。君盍歸之,使合晉、楚之成。」——《左傳.成公九年》
范文子認為,這個楚國的囚犯,真是個君子。說話中舉出先人的職官,這是不忘本;撫琴彈的是楚國樂調,這是不忘故舊;問他楚君的事,他只說楚王做太子時的事,這是沒有私心;稱呼二卿的名字,這是尊崇國君。不背棄根本,這是仁;不忘記故舊,這是守信;沒有私心,這是忠誠;尊重晉君,這是敏達。用仁來接洽諸事,用信來守事,用忠來成事,用敏來行事。
范文子認為鍾儀具備仁、信、忠、敏四德。一個人能具備這四種美德,哪怕遇到再大的事情,也必然能成大事。所以范文子建議晉君放他回去,讓他結成晉、楚之好。晉景公採納范文子的建議,鄭重的禮待鍾儀,放他回楚國,以使晉楚二國交好。
鍾儀回到楚國後,向楚共王轉達晉國願與楚國交好之意,並建議兩國罷戰休兵。楚共王採納鍾儀的建議,與晉國重修於好。
鍾儀被囚,身處異地,仍堅守著為臣和為人的美德,令晉君、范文子稱道。因此典故,鍾儀被世人尊稱為「四德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