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合答安還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紅滿月這天,她一直心神不寧,部落的狂歡她都沒心情參加。起初她很傷心,鐵木真就要被族人處死了;但是後來她又聽說,鐵木真竟然打暈了守衛跑掉了,而且族人們在斡難河畔來來回回搜了三次都沒有找到他。她又高興又焦急,他現在到了什麼地方呢?
溫柔的少女想著自己的心事,月光灑在她的臉龐,是那樣靜謐、祥和。這時,一個背著木枷的身影衝到她的帳篷外。合答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是鐵木真!
危急的時刻,鐵木真把合答安的家視為最安全的地方,來到這裡避難。萍水相逢,卻讓他如此信任,願以身家性命託付!
合答安為此而欣喜,彷彿這不是在逃難,而是一次久別重逢。「父親,哥哥!你們看是誰來了?」
赤老溫和沉白也聽到了動靜,從帳篷裡跑出來,看到鐵木真也非常驚喜,趕緊把他領進帳篷。鐵木真說:「你們看守我的時候,對我特別照顧,你們的父親找到我也沒有告發我,所以只有你們能救我了!」
鎖兒罕失剌看到去而復返的鐵木真,嚇得驚叫:「小主人,你不去尋找母親和弟弟,到我這裡幹什麼?」
「鳥兒逃到草叢裡,草叢還會保護它呢。現在人家逃難過來,您怎麼那樣說?」哥倆一邊勸說父親,一邊把鐵木真的枷鎖解開,丟到火堆裡燒了。
「你看我們家就這麼大,能藏到哪兒去?」
「羊毛堆!藏到羊毛堆裡去!」合答安提議。鎖兒罕失剌附和著,哥倆卻提出疑慮:「天這麼熱,人待在裡面怎麼受得了?」
鐵木真笑著說:「沒關係,只要能躲過塔里忽台的追捕,我什麼苦都不怕!」
帳篷後面有輛車,上面堆滿了剛剪下的羊毛,堆成小雪山似的。合答安帶著鐵木真走過來,親自挑選了躲藏的位置,把羊毛堆的上方整理出一個寬敞的開口。她有些害羞的說:「小主人,可能委屈你在裡面待一晚,躲過搜查你就安全了。」
「謝謝你,合答安。」鐵木真翻身跳進了羊毛堆裡。他說話的時候,合答安不敢看他,等他轉身時,她才敢凝望著他矯捷的身姿。
隔著厚重的羊毛堆,誰也看不見誰,兩個人卻敞開心扉,像老朋友一樣聊天。鐵木真訴說著自己的身世和抱負,還告訴她,自己要向黃金家族的祖先一樣,重建蒙古族的榮耀。合答安出神的聽著,那都是她不曾了解卻無比好奇的偉大事業,但是她相信,鐵木真一定可以做到。
有時,合答安會關心的問他:「小主人,你覺得悶熱嗎?」說著,她就把羊毛堆鬆動幾下,讓鐵木真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鐵木真失蹤的第三天,泰赤烏的首領塔里忽台坐不住了。他思來想去,一定是有人把鐵木真藏了起來,否則這麼多人,怎麼連一個上了枷鎖、受了好幾天罪的少年都找不到?他下令,挨家挨戶搜查,絕不放過一個帳篷!
六、搜查令傳遍了泰赤烏部的每一個角落,搜尋的侍衛們查到鎖兒罕失剌家中。他們先在帳篷裡翻箱倒櫃,又打量帳篷四周,思索著這個清貧的家庭還能有什麼適合藏人的地方。
他們不約而同將目光鎖定在帳篷後面的,小山一般高的羊毛堆。這時候,合答安還守在這裡,仍然做著搗馬乳的活兒。她看到一群野蠻的大人走過來,緊張的站到一旁。鎖兒罕失剌父子也跟了過來。每個人都盡量表現出鎮定的樣子,用眼神互相鼓勵著對方。
侍衛們一步步走近羊毛堆,不由分說抓起羊毛就往外拖,眼看鐵木真的腳就要露出來了,合答安突然開口,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這麼熱的天,悶在羊毛裡怎麼受得了?我們同屬一個部落,就像是一家人,怎麼能這樣懷疑我們?」
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合答安臉上泛起了紅暈,襯得她略帶稚氣的臉上,有種明豔的美麗。搜查的人看了看她,不由得哈哈大笑:「小姑娘說得對,咱們去下一家!」
不知道是真的信了,還是有意留一條活路,這批侍衛真的就走開了。鎖兒罕失剌一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合答安趕忙把剩下的羊毛拖走,扶著鐵木真下了車。
「謝謝你們,又救了我一次!」鐵木真向這家人真誠的行禮致謝。鎖兒罕失剌趕緊扶起他:「小主人,你不要謝我們。現在他們忙著搜帳篷,你趕緊離開,去找你的家人吧!」
鎖兒罕失剌牽來一匹草黃色的牧馬當坐騎,煮了兩隻羊羔、裝了兩皮桶水作為食物,還給了他一張弓、兩隻箭防身。這些裝備,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鐵木真收拾好行裝,跨上了馬背,依依不捨的望著萍水相逢的這戶人家。
「快走吧,路上小心!」赤老溫哥倆催他。「走吧!」鎖兒罕失剌也向他招手。鐵木真最後看了一眼合答安:「以後,我會回來報答你們的!」這才策馬飛奔而去。
合答安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直到看不到鐵木真的背影,才有些失落的低下頭來。「鐵木真,如果你真的會回來,請讓我在你身邊做個小小的婢女吧!」這來不及說的話,是她為自己偷偷許的心願。(下週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