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排行老二,女生是排行最大的,那時候家住在新厝,後來才搬到東口。我父親愛賭博,沒錢,在我9歲的時候,就將我以200塊,分給三塊厝做查某{女間}(婢女)。
那時候每天早上要掃地,還要帶小孩,我總共帶過5個小孩。10幾歲的時候就要煮食,那時我們在牆邊用紅毛土(水泥)建造了一個大水缸,我要去汲古井水,然後擔水桶去倒進水缸裡,那時候還養豬,所以一天要擔水擔好幾回。
也要摿材絪,煮豬菜,一大早起來要做很多事,而且還要洗衣服,我們有一個魚池,衣服就放在腳桶裡,然後我捧著腳桶帶著椅子去魚池,就在池邊揉洗衣服,那時有粗茶箍(肥皂)可以洗衣服,彼時做人的新婦仔真是歹命。
我十來歲左右,趕鵝去西邊的海邊,那裡有空園(沒有種植的田園)可以讓牠們吃草。當時有飛機從西南方飛來掃射,剛好海邊造了一個很高的堤防,我就趕緊趴在堤防下,怕得要死。飛機掃射時,有一顆子彈打到我們的池底,有一天我養父去池裡網魚,才網到那顆子彈。又有一顆是打到屋頂,古代的屋頂,底層蓋木板,上一層覆土,再上一層則蓋薄仔瓦,最上一層再蓋上長長的瓦筒,這樣的厝頂,那顆子彈就沒法打穿。然後又有一顆子彈打到屋簷下,那根柱子是磚塊疊的四角柱,那顆子彈連那根柱子都貫斷了。
彼時一聽到掃射都怕得要命,到了夜晚我們都進防空壕裡睡覺。我們門口的大埕很大,就開挖了一個防空壕,防空壕要開進去,再彎過去,聽說防空壕不能開直直的。然後去砍木麻黃的枝幹,架在防空壕的上面,再蓋上木板,最後在上面覆土,我們也在防空壕裡鋪了一張床,大人、小孩都在防空壕裡,那時也沒電火(電燈),就黑漆漆的度過夜晚,我小時候真的是有夠歹命。
當時我丈夫是來給我招贅的,他來的時候只提著一個包袱,從芳苑坐公車來的, 那時候是鳳仔(綽號)的弟弟益仔(綽號)跟他來的,也沒有聘金,也沒有半項伴手禮,就只是帶一個包袱來。
我丈夫招來一年多,我生了大兒子,我母親有一件棉襀被仔,當時我兒子才出生沒多久,我就跟我母親說:「天氣冷了,那件棉襀被仔可以給我掩小孩嗎?」我母親不願意,寧願將它鋪在眠床上睡覺,我很氣不過,想說你那麼可惡,跟你討件被仔都不願意。那時候我養父母是做大穡的(種植很多農作物),田園給放領了好幾甲地,是大戶人家,可是我連零用錢都沒有,只能過年時將人家給的那點紅包私下存起來。
所以我就暗暗的說:「好,你如果這樣吝嗇,我就不在這裡跟你做,你高興也是這樣,你生氣也是這樣,我要出去就是要出去,我才不信你,每樣都沒有。」所以我就背著兒子走回芳苑來,那時候我的大兒子才兩歲,我就跟我阿嫂說:「我們要遷徙回來了,你可以兩間房給我們嗎?」我阿嫂說:「不然就這兩間間仔(正厝身的邊間)給你們。」我說:「好。」
我們回芳苑時,我丈夫都還不曉得,後來我叫鳳仔(綽號)駛牛車一起去三塊厝,載回來一個櫃仔跟一個歹眠床(壞床鋪)。當時阮伯仔對我還不錯,就跟我養父母說:「那個稻穀收成很多,應該裝兩袋給她」。結果只給我一袋稻穀,我丈夫在那裡做了兩年的長工,只給一袋稻穀。我21歲招贅時,他的大女兒19歲,我們出來時,他五個孩子都在讀書,所以他又請了長工。
回來後,我們又在屋外搭了一小間做灶腳,那時候連碗筷都沒有,是回來之後再去買的,要做灶也困難,後來坤男仔(綽號)送給我們一個篾仔灶。
剛回來時,到海裡養蚵,用兩個蚵籃擔蚵,到後來總仔(綽號)說:「有一隻牛才賣多少,不然你們去買來。」然後我們就叫姜仔(綽號,蔡姜)做一輛蚵桌仔車,開始駕牛車去抾蚵。那時候有一塊園是會社地,「懸咧若山崙,低咧若水堀」,阮哥仔說他不要那塊園,我丈夫有五個兄弟,他排行第四,有一個兄弟20歲才過世。我們就用蚵仔桌車一直去車,將高的土載往低處,後來平了,我們就開始耕作,一直做到說要放領了,我們就每年去繳錢,也不曉得繳多久,後來就登記在我們名下了。又過了不曉得幾年,我們才跟賣布翠仔(綽號)的烈仔(綽號)買了塚仔頭的2分地。
那時候敏雄(綽號)、紅毛載仔(綽號)、草猴路仔(綽號)來招我們共四戶,要到5保灰間那裡買地。彼時我已經生了2男2女,只有兩間房間,實在很擠,而且住了4戶人家,也是非常窄,於是就決定去買那塊地,當時那塊地才幾萬塊,可是我們沒錢,只好去跟我阿姨份會仔(加入會仔),先標會再慢慢還會錢。
買了地之後,就風聲(傳言)說要禁建,如果禁建了,就不能申請水電,所以我們就趕在禁建前蓋房子。那時我生母的娘家大哥、大弟都來幫忙做小工,開挖地基,我們夫婦倆也做小工,當時我們是叫晏仔(綽號)跟吳仔生(綽號)兩個師傅來蓋房子的。剛開始沒錢,就先蓋「大厝身」,一年後有錢了,再慢慢蓋邊仔間。
我有2個兒子、3個女兒,內、外孫有15個,內、外玄孫有7個,如果回來鄉下就很熱鬧,像正月回來過年,很大一群人,光是辦桌就要4桌才坐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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