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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案】天是棺材蓋

世界很大,大到人會活得很迷茫。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的底,任人翻天覆地,多絢爛,多悲壯,都在棺材裡。(123RF)
世界很大,大到人會活得很迷茫。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的底,任人翻天覆地,多絢爛,多悲壯,都在棺材裡。(123RF)

文/溫嬪容(中醫師)
1987年,香港電影《監獄風雲》,由林嶺東導演。1991年,續集《監獄風雲一逃犯》,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7項提名,由周潤發、梁家輝、張耀揚主演。(綠島小夜曲)是該片主題曲之一。之後,民間入獄,用「去唱綠島小夜曲」來作隱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就在人心嗎?江湖上黑與白,到底誰更黑?誰更白?該片對人性的詮釋,絲絲入扣,扣人心弦。片中黑幫老大,一生都在逃亡,在越獄途中,卻感慨的說:「最安定的地方,反而是在監牢。」如果人生最悲慘的事,是「生無扎根處,死無葬身地」。人性的醜陋,會不會被掀到極致?

英雄路短,人在江湖,怎能不挨刀?黑幫老大的回應,竟是:「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板,喜怒哀樂事,全在棺材裡。」此經典名句,震撼著人世的無奈,人間的悲情。人生像十字繡,表面風風光光,後面錯綜複雜。

白頭偕老,是給結婚新人,最佳的祝福。現代人的離婚率很高,結婚10年以上離婚率,高達43.4%。所以,白頭偕老,很不容易,很有學問,但是好不容易到白頭偕老,然後呢?

如果家是座監獄,越獄之後,在外漂泊不安的心,有比在家被困的心,更悠遊自在嗎?

一位56歲女士,在公家機關擔任科員,已6年未來診,蓬頭垢面,坐上診椅,半天不說話。雖然她掛著口罩,戴著眼鏡,依稀可以看見那雙眼眸,透出無限悲淒的眼神,好像悲傷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只要一開口,就會如黃河決堤般的,無法自拔,是得了什麼重大疾病嗎?山雨欲來風滿樓。

等了一下,我先問:「好久不見,妳還好嗎?」這一問,如水管爆破,她強忍的眼淚,不聽使喚,直奔而下,話未說,淚先訴,我輕握她的手,問:「發生什麼 事?慢慢說。」

科員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好不容易,吐字:「先生出軌了!」哦!先生出軌,也可以成為看診原因?家庭風暴!我問:「先生是什麼職業?」出軌和職業有關嗎?科員含著淚答:「已退休十多年了,以前在林業工作。」

抽絲剝繭,我再問:「對方是什麼人物?」科員的眼神,由悲轉恨,答:「只知道她比先生小三十歲。」我好奇的又問:「妳先生幾歲?」科員氣憤的答:「75歲。」

我一聽,忍不住的笑了:「哦!先生大妳19歲。喂!小姐,把眼淚擦乾啦!有人幫妳照顧老頭子,妳要高興才對。最重要的是,把家裡的錢看緊了。」科員聽了,傻眼了,滿臉錯愕!醫生怎麼這樣?有這樣解套的嗎?她很不甘願的說:「真沒想到,這麼老了還會出軌?」

依據內政部公布資料:國人平均壽命,民國99年是79.2歲。民國109年是81.3歲。民國109年男性平均壽命78.1歲,女性平均壽命84.7歲。全球男性平均壽命70.2歲,女性平均壽命75.0歲。推算一下,那位先生還有幾年壽命?離棺材還有多遠?

分析一下,我說:「哎呦!小姐,妳每天在上班,先生一人在家,很無聊,可能好玩而已。當先生發現自己還有『把妹』的魅力。雖然說,有可能是婚姻的致命力,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生命力。說不定,先生因此身體健朗,不會成為妳的負擔。他有回家就好了啦!他已進入棺材,快到底了,他的生命剩沒多少!算了啦!就放他一馬吧!」

愛不需要有理由,恨卻有千般理由。幸福家庭都類似,不幸家庭千百樣。

科員彷彿一夜之間就老了,她一面抽泣著,一面拿出手機裡,先生與小三的合照給我看。其實,小三長得不怎麼樣,但她那如小鳥依人的姿態,很能擄獲男人的心。先生雖然75歲了,但頭髮還是遺傳性的黑髮,皮膚黝黑,所以看不出年齡。

科員又把先生寫給小三的情書,在手機上給我看,她怒氣沖沖的說:「他竟把祖先神明,拿來表達對她愛的宣誓,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內容肉麻得很!」真是的!這個老頭子,偷腥也不擦擦嘴!

黑夜給了我們黑色的眼睛,是要我們用它尋找光明。 

要如何安撫受傷的心,我說:「唉唷!妳被恨沖昏了頭,先生是為了討好那位小姐,使出渾身解數,他說謊,別當真!男人,只是假裝成大人的小孩。」能夠把老男人思想搞亂的,就是這種美女。

在愛情裡,沒有是非對錯,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誰不珍惜誰。看著橫眉怒目的科員,我說:「先生不是妳的財產,他不屬於妳。同樣的,妳也不屬於他。出軌是他的事,先生的感情他自己負責。所謂丈夫,是距離一丈之內,才是妳夫。但現代社會演變成,丈夫在一丈之內,未必是妳夫。老公的現代意涵,唯一能確定的是,他是公的。想開一點啦!」

「先生出軌,對妳而言,是一級傷害。妳整日悲憤交加,以淚洗面,失眠痛苦,是二級傷害。一級傷害是先生給的。二級傷害是妳加諸自己的,妳把先生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妳會老得快哦!真心換真心,換不來就死心。」

「妳看妳,頭髮亂亂的,衣服舊舊的,臉臭臭的,像個黃臉婆,妳都不愛妳自己了,誰會愛妳?從現在開始,把自己的人生整理一下,找回自己的生命價值。好好的打扮自己,穿好看的衣服,不是給先生看,而是愛自己,讓自己快樂。買好吃的,去玩好玩的,活出生命的精采。再冷眼旁觀,看老公,看他螃蟹橫行到幾時?」

「如果妳已用盡全力,還是無能為力,乾脆放下。妳放下後,說不定,老公反而緊張,擔心妳不理他,憂心他再老一點時,沒靠山,就會摸摸鼻子,乖乖的自己爬回來。」

針灸處理

憤怒的火,先掃蕩一下,針神庭、太衝穴。失眠,頭痛,針神庭穴對刺、印堂、太陽穴。肩頸僵硬,針風池、曲池、合谷穴。眼睛哭到紅腫,針睛明、攢竹穴。吃不下,針足三里、三陰交穴。胡思亂想,針百會、本神穴。

針灸完,科員的臉已非常平靜,似有所悟。出針後,還向我揮揮手,迷茫的眼神變得堅定,臉已不再扭曲。

精心編織的錦衣圖,拆除只須輕輕一拉。 

沒過多久,雙方東窗事發,親朋知悉。果然,科員的先生,浪子回頭。回到家裡,一切都沒變,但也一切都變了。一樣的你,一樣的我,而我大有使性子的本錢,而你只有慢慢的老去。

世界很大,大到人會活得很迷茫。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的底,任人翻天覆地,多絢爛,多悲壯,都在棺材裡。

——摘編自《八面當風──絕處逢生》,(博大出版社提供http://broadpressin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