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活動中心敲起的響板
這一天,風和日麗,嘉義縣民雄鄉文隆村活動中心廣場上,「賴阿姨」綁著彩色頭巾,掌指間夾著兩片竹片兒,從老榕樹下搖了過來,唱著:「嘴甜甜,好緣滿厝邊,心若開,每日歡喜唸歌詩。」幾位老婦人跟著節拍鼓掌,掌聲中盈滿歡笑,賴阿姨興奮敲著指掌間的響板,彩色頭巾在風中飛揚:「請恁詳細聽,積善因結善果,歡喜學骨力做,善事做來囤,子孫福報萬萬年。」
「善事做來囤,子孫福報萬萬年。」一對老夫婦頭上戴著一圈白色玉蘭花唱著,踩著響聲節奏走來,興高采烈的繞著賴阿姨周圍鼓掌。
掌聲一陣大過一陣,板聲將掌聲敲上了風中的樹梢,「有心擱有愛,布施行善無罣礙,好事歹事甭計較,遊山玩水樂逍遙。」賴阿姨搖著響進群眾裡,頭上彩巾更顯豔麗:「樂逍遙啊樂逍遙。」
她順著廣場繞了一圈,又唱了起來:「虎死留皮人留名,世間難求財子壽,歹人歹事愛吞忍,萬世開化免憂愁。」
廣場上,板聲、歡笑聲招來陣陣清風,風中蘊涵摻著花香的青草味。
擁抱希望迎向光明
賴阿姨回到自己店裡,也從熱鬧回到寧靜,從繁華落入平淡,內心隨著平靜下來。
親人遠去,親情疏離,如今獨處的賴阿姨,望著壁上掛著的長期搜集的月琴,想起年輕時一路走來,經歷的悲歡離合,一幕幕浮上腦海;撫著琴弦時,似乎聽到弦音一絲絲從南臺灣傳來,悲涼而悽楚。
此時,野風從窗外陣陣飄來,漸漸的,她開始感受到也喜歡這份平和與寧靜,。
看著桌上的臺語俗諺歌本,似乎聽到了自己敲著響板,唸唱的聲音,「人生像舞臺,戲曲長短聽鋪排,人生可比一齣戲,戲煞就是離別時,行善轉命運,積德蔭子孫。」
以前,走訪鄉里間、公園裡,常聽到老人們唱的具有教化意義的戲曲,富含人情義理的談說,她喜歡那種純樸的韻味,就把那些辭記在心裡,日積月累,也記錄了幾本眼前的小冊子。
午後,從窗口鑽進屋裡的風,「噗噗」的翻起冊頁,她慢悠悠的吟唱起來:「甘願做牛,免驚無犁拖,好田不如好兄弟,互相勉勵做伙拍拚,共同創作美麗好時期。」
夕陽就要墜入山尖,田野中,賴阿姨的這間餐館裡,映照進來黃金色夕陽餘暉,瞬時,光明瀰漫整個空間,賴阿姨走向窗口,仰望著光明,心裡充滿愉悅祥和,隨口吟了兩句:「人生就是鹹酸甜,三年河東三年西,輪著時機運就改,心有慈善萬福來。」
竹板響遍鄉里田野間
這是個熱鬧的日子,賴阿姨的餐館裡,夏風帶著青澀稻仔味,摻著草味從窗戶飄了進來。
「賴阿姨!」熱情的呼喚聲在餐桌間穿梭,繫著紅色頭巾的賴阿姨,端著滷豬腳及豆干,從粗壯的廊柱間走了來:「還有滷牛肉、土豆,大家慢慢吃啊!」
她捧著餐盤經過斜靠紅磚牆的舊牛車輪子時,瞥見掛白壁上的竹響板,此時,餐館裡已靜了下來,她一時來了興致,敲起了響板:「人客倌借阮幾分鐘,聽我唱歌唸謠給您聽。」賴阿姨就唱了起來:「出世落土帶八字,好命歹命天註定,做人著愛守本分,教育子女是學問,浪子回頭金不換,也有歹竹出好筍。」
掌聲跟著拍子熱烈響起:「好啊!好啊!」賴阿姨的頭巾揚了起來:「一府二鹿三艋舺,臺灣處處好所在,好歌好謠好歌詩,代代留傳唱落去。」
「巧的顧身體,戇的爭傢伙,傳統要保留,道德要傳落去,」將眼睛往餐館裡掃了一圈,幾十顆眼珠子把賴阿姨鎖住了,她嗓聲拔起:「朋友啊!人生有起落,生命有輪迴,來過幾遍你甘知,哪條是轉去的路,是回鄉的康莊大路。」
村人三三兩兩的、悠閒的,走在鄉間小路上,田野間瀰漫著純真、淳樸,瀰漫著善良的氣息,賴阿姨站在餐館裡,從窗戶望出去,遠處,一位老婦正揮起袖管,飄渺的聲音迴盪空氣裡,定是呼喚孩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