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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花園裡的勞作和禪思玄想(下)

提水行走的運動加上這視覺的美感,起到了鍛鍊身體、純樸心靈的作用。(Fotolia)
提水行走的運動加上這視覺的美感,起到了鍛鍊身體、純樸心靈的作用。(Fotolia)

文/姚國付
後花園令人心曠神怡,怡情養性。然而拔草整地並不輕鬆,為什麼越是沒有人煙的地方草越是茂盛,有心照養的莊稼花木卻得付出辛勤種植,才能生長收穫?

(續上週)後花園裡的勞作和禪思玄想(上)

老鼠誘發的禪思

移栽到地裡的南瓜苗長到半尺長的時候,不知是澆水多了還是澆了生尿了,根被泡壞了,儘管採取了一些補救措施也無濟於事,最終只得無可奈何的看著它慢慢的枯死。

十二棵四季豆中有一棵遲遲不長真葉,儘管很耐心的給它澆水,但還是死了,剩下的這十一棵也有意想不到的災殃。在它們已開了花的一天早餐後我去後花園散步,依稀看見有一棵好像矮了一些,但沒在意。下午四點多讀書疲乏又去散步時,卻發現那棵的葉子枯萎了!

走到它跟前蹲下細看,原來下半截的莖稈沒有了,用手拔起來一瞅竟被齊齊的截斷了,截斷之後還把上半截「栽」在土裡以掩人耳目,真是太狡猾了!誰幹的?我想到了老鼠,便拿鍬向下挖,一挖真的發現一個很粗的老鼠洞。

我想探個究竟,就順著洞往遠處挖,但挖著挖著卻沒有洞了,它跑哪兒去了呢?就在院內一切可以打洞的地方尋找,結果什麼也沒有找到。難道是從牆外打洞進來,又從原路跑了嗎?要是這樣,它是怎麼經過精確計算確定四季豆所在的位置、正好鑽到那一棵根底下的呢?人也很難做到呀!

自己的勞動成果被它糟蹋,豈能饒它!就找個老鼠籠放在它出沒的地方等它入籠。翌日天剛亮我便去看它是否入籠了,一看它果然被活活地關進了籠中。破壞植物的「罪犯」被活捉了,怎麼處置它呢?我修佛,不能殺生。放了它又不甘心,它毀壞青苗,我憎恨它!經過一番思索,終於想出了一個既不算我殺生又能除掉它的辦法:放在籠裡餓死它,因為是它自己鑽進去找死,與我無關。

晚上女兒下班回來,我把想法跟她說了,她說:「它為了生存尋找食物吃,不是惡意毀壞。你沒有動手打死它,但還是你放籠使它進去餓死的,算殺生。我同事也捉到一隻,她放在車上拉到很遠的地方放了,你明天也把它放到公園裡去吧。」女兒說得有道理,體現了慈悲心,我沒有理由不照辦。第二天早飯後,我提上籠子走進公園,打開籠門,餓了一晝夜多的它,無精打采的走出籠,還不知是怨恨還是感激的回頭看了看我……

幾天後房東回來了,我跟他說了我處理老鼠的事兒。他說過去他也這樣做過,沒有用,過幾天就又回來了,我半信半疑。過了一段時間,又有兩棵四季豆被用上次的伎倆毀壞,我臆斷是它故意與我作對而幹的。我抱怨它,憎恨它,但卻對它無可奈何!

這使我想起佛經中「八苦」之一的「怨憎會」。老鼠、蒼蠅、蚊子等危害人類的生物,凡有人的地方都有,人類無一例外地都討厭憎恨它們,但卻都拿它們沒辦法,只得共生共存。這也是神佛對人類的懲罰,因為人類有原罪;同時也是神佛的大慈大悲行為:要讓人類在「苦其心志」中悟道,淨化靈魂,返本歸真,做真正的人或返回天堂做神仙,而不墮落成畜生,下地獄,形神全滅。

因此正教的大覺者們都教人愛生靈、愛人、愛自己的敵人、仇人(別誤解為與邪惡同流合汙)。了悟到這一禪理,就應該學會包容,與和自己持不同意見、不同觀念、利益衝突的一方和平共處,而不能像獨裁者那樣容不得異己,妄圖把與自己思想、信仰、利益相悖的個人、群體、國家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而挖滅斷根。

澆水引起的玄想

這裡天氣很特殊,除了冬季和初春下雨之外,其他季節幾乎無雨,種植物全靠澆水,因此得經常及時給所種的作物澆水。澆水有兩種辦法:用水管澆和用花灑澆。我該用什麼澆呢?我想起了莊子,他在《南華經‧天地》中提倡用土法澆地:一個老人在抱著瓦罐澆地。

孔子的弟子子貢曰:「有械於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見功多,夫子不欲乎?」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聞之吾師,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吾非不知,羞而不為也。」(不要認為是反科學、反進步、反文明,而應理解為是反對為追求技巧、效率而丟掉純樸善良本性的傾向。)

人類、思想文化範疇的事就是如此玄妙!儒家認為用先進的機械給農作物澆水省時、省力、省工、效率高。如此的好事兒,如此無可辯駁的道理,在道家看來卻成了壞事兒——成了毀滅人的本性、使「人將不人」的觀念。

於是,我便用花灑澆水:把花灑壺放在水龍頭下注滿水,提上走一段距離到要澆的植物邊,手稍微用力使水壺傾斜,水便噴灑出來,白色的弧形水線均勻的噴灑在植物葉面上,葉子頓時顯得更加青翠,富有生機。提水行走的運動加上這視覺的美感,起到了鍛鍊身體、純樸心靈的作用。

但又想,「道」和「儒」,「天」和「人」,自然科學的文明進步和人心的純樸善良雖然相對卻不應對立,人有智慧、有能力使二者統一,愛因斯坦就是把二者統一得最好的代表,而美國則是把二者統一得最好的國家的表率,因此二者才分別成了傑出的科學家和令世人嚮往的文明發達國家。

古稀之年有幸來美國,憑興趣在美國土地上的後花園裡嘗試種植農作物,雖然收效甚微,但精神意義重大,收穫頗豐,它誘發了我的禪思(佛理)、玄想(道學),在勞筋骨,苦心志,深悟篤行佛法、道學的過程中提高了心性,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仰,這正是人生的真正目的。(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