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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畫賞析.有趣又警世 紙牌遊戲騙局

喬治‧德‧拉‧圖爾《梅花A的作弊者》,約1630至1634年創作。油彩、畫布;97.8×156.2公分。金貝爾美術館,德州沃思堡。(公有領域)
喬治‧德‧拉‧圖爾《梅花A的作弊者》,約1630至1634年創作。油彩、畫布;97.8×156.2公分。金貝爾美術館,德州沃思堡。(公有領域)

文/Michelle Plastrik 編譯/吳約翰
在美國德州一個罕見的美術館——金貝爾美術館(The Kimbell Art Museum),其館藏類別包羅萬象,有來自古代美洲、非洲、亞洲、大洋洲和歐洲的藝術品,惟永久藏品數量較少,約只有350件,但每一件都是傑作,象徵各個時代、地區的文化高峰。

美術館尤其以蒐藏義大利、法國、英國、荷蘭、西班牙和法蘭德斯(今比利時所在)等歐洲的繪畫和雕塑聞名。收藏藝術品的重點在於具備美感、歷史價值、稀有、狀況良好,以及適合用於教育用途。

卡拉瓦喬《巴克斯的偽裝肖像》或《生病的巴克斯》,1593年創作。油彩、畫布。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運用「明暗對照法」技巧,創造出色調的對比能產生戲劇性的效果,增強觀者對作品的情感回饋。(公有領域)卡拉瓦喬《巴克斯的偽裝肖像》或《生病的巴克斯》,1593年創作。油彩、畫布。羅馬博爾蓋塞美術館。運用「明暗對照法」技巧,創造出色調的對比能產生戲劇性的效果,增強觀者對作品的情感回饋。(公有領域)

有趣的是,金貝爾美術館裡有兩件主題類似的知名畫作,一件是義大利卡拉瓦喬的作品《老千》(The Cardsharps),另一件出自法國喬治‧德‧拉‧圖爾的《梅花A的作弊者》(The Cheat With the Ace of Clubs)。

這兩幅有趣的巴洛克名畫,體現兩位作者在藝術創作中逸趣橫生的一面。

巴洛克的明暗對比大師

卡拉瓦喬(1571~1610年)原名米開朗基羅‧梅里西(Michelangelo Merisi),廿歲初就搬到當時義大利的文化中心羅馬居住。他以畫家身分努力幾年後,1595年創作的作品《老千》,從此改變了他的職業生涯。

《老千》由著名藝術收藏家紅衣主教弗朗切斯科‧德爾‧蒙特(Cardinal Francesco del Monte)購買,後來成為卡拉瓦喬重要的贊助人。隨之而來的,是顯赫的私人或公開委託,藝術家一舉成名,成為巴洛克時期重要的藝術家之一。

卡拉瓦喬《老千》,約1595年創作。油彩、畫布;94×103.8公分。金貝爾美術館,德州沃思堡。(公有領域)卡拉瓦喬《老千》,約1595年創作。油彩、畫布;94×103.8公分。金貝爾美術館,德州沃思堡。(公有領域)

巴洛克藝術的特色是戲劇效果,尤其表現在敘事和光影方面。許多畫作都採用「明暗對照法」(chiaroscuro)的技法,從義大利語直譯過來就是「光明與黑暗」。運用這種技巧創造出色調的對比能產生戲劇性的效果,增強觀者對作品的情感回饋。卡拉瓦喬是一位明暗對比大師,這種技法幫助他描繪出人物的內心思維。

卡拉瓦喬在後期繪畫中,使用了明暗對比法的強化版,稱作「暗色調主義」(tenebrism),也就是在重要的構圖細節上給予光線照明,對比黑暗、模糊的背景。

卡拉瓦喬後來在那不勒斯、馬爾他和西西里島等地工作。他的許多嘗試都是獨一無二的。例如,他省略草圖,直接在畫布上作畫,以一般的工人階級當模特兒。這種以非理想型的普通人物當模特兒的作法,與先前盛行的文藝復興藝術運動採用理想型的模特兒背道而馳。

【作品】卡拉瓦喬《老千》

作品《老千》裡有三個角色:左邊是傻瓜,中間是年紀稍長的老千,右邊是年輕的騙子。傍晚時分,可能以西洋雙陸棋遊戲(game of backgammon)揭開序幕,這是根據桌子邊緣繪製的棋盤推測得知。三個人在玩紙牌遊戲(Primero)。這種規則複雜的叫牌與吹牛的紙牌遊戲是撲克牌的前身,把原本標準牌裡的8、9和10點牌拿掉。

《老千》局部:畫家在受騙者的衣領和老千的絲綢錦緞上展現繪畫技巧。(公有領域)《老千》局部:畫家在受騙者的衣領和老千的絲綢錦緞上展現繪畫技巧。(公有領域)

場景很可能是一家簡陋的小酒館,畫家刻意將現場人物照亮。年輕的傻瓜沒有意識到老千策劃的騙局,他舉起戴著手套的手,示意另一騙子將一張牌藏在背後。卡拉瓦喬刻意將觀畫者帶入故事中,讓大家認識到這個騙局,也成為參與者;這是他作品的特點。

這種詐騙敘述的起源可追溯到寓言《浪子回頭》(Parable of the Prodigal Son)。在聖經《路加福音》(Gospel of Luke)的故事裡,有位年輕的兒子向父親要求繼承遺產。兒子因為手上有錢,離家出走,揮霍財產,然後變得一貧如洗。他悔悟後返家,獲得父親的原諒。這是西方藝術中流行的一個主題,對閱讀者有道德警示作用。《老千》描繪一位年輕人跟壞朋友在一起揮霍金錢,儘管沒有明確的宗教色彩,卻令人想起那個《聖經》故事。

美術館寫道:「卡拉瓦喬並沒有將這個主題視為諷刺罪惡,反而以小說的方式呈現,其中手勢和眼神的互動,以最人性化的方式,帶出欺騙和喪失純真的戲劇效果。」

這位衣著華麗、臉色水嫩的受騙者,身穿紫紅色天鵝絨緊身上衣(doublet),衣領和袖口上有昂貴的黑色刺繡裝飾,它是卡拉瓦喬用畫筆尾端繪製的。緊身上衣是一種短而貼身的夾克,有無袖的,或是可拆式袖子,穿在襯衫外面。

《梅花A的作弊者》局部:受騙者的衣領和緞布袖子(細節)。(公有領域)《梅花A的作弊者》局部:受騙者的衣領和緞布袖子(細節)。(公有領域)

老千穿的絲綢錦織上衣太過昂貴與時尚,不太可能被一位遊手好閒者以正當手段擁有。卡拉瓦喬在繪製上衣時,用手指按壓未乾的油彩,以此呈現衣服的真實感。老千的手套是用來作弊的工具,手指頭處被剪開,以便佩戴者能摸到做記號的牌。右側的騙子頭戴羽毛帽,身穿條紋背心,它是一種深受士兵和冒險家喜愛的皮衣。

《老千》有巨大的影響力,激盪出無數件類似的版本;歐洲的藝術家複製了三十餘件作品。然而,20世紀大部分時間大家都不知道卡拉瓦喬的原作收藏在哪。一直到1987年才重新在歐洲的私人收藏中出現。

金貝爾美術館使用紅外線反射映像技術(infrared reflectography)確認他們取得的是曾經遺失的真跡。分析後可見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數次的「修飾痕跡」(pentimenti),這與卡拉瓦喬的創作歷程一致,因為卡拉瓦喬沒有事先繪製草圖的習慣。這一點更加明確這是他的真跡,如果是仿品,複製人員只需模仿完整的作品即可(不會有修改的痕跡)。

然而,確切的證據則是在修復作品時找到的。當畫作背面的老舊膠襯去除後,修復人員看到一個蠟封,辨別出它是屬於德爾‧蒙特樞機主教(Cardinal del Monte)的蠟封。這幅作品是卡拉瓦喬畫作中保存最完善的一幅。

【作品】喬治‧德‧拉‧圖爾《梅花A的作弊者》

 喬治‧德‧拉‧圖爾(Georges de La Tour,1593~1652年)的藝術可以看出受到卡拉瓦喬的影響。拉‧圖爾出生在洛林公國(the duchy of Lorraine)(今日法國的一部分),他的大部分人生依舊是個謎。目前也不清楚他是如何接觸到卡拉瓦喬的作品。

他對於風俗題材和暗色調主義的運用,讓人想起義大利大師級藝術家。儘管如此,拉‧圖爾在風俗和宗教繪畫中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作品儘管典型樸素卻充滿強大的精神力量。

拉‧圖爾大部分職業生涯雖然都在洛林度過,但他受到巴黎宮廷的青睞,並為紅衣主教黎塞留(Cardinal Richelieu)和國王路易十三(King Louis XIII)等人創作作品。與卡拉瓦喬類似,拉‧圖爾的人生也相當短暫,但在他有限的時間裡,卻也創造出最優秀的藝術作品。卡拉瓦喬留下幾世紀以來備受尊崇的遺產,而拉‧圖爾儘管在世時取得成功,但死後卻遭人遺忘。直到20世紀初,拉‧圖爾才被學者「重新發現」。

拉‧圖爾的《梅花A的作弊者》公認是17世紀法國藝術的傑作之一。拉‧圖爾添加了葡萄酒和女人更加強化卡拉瓦喬賭博場景的惡習。這件作品的色彩運用非常出色,尤其是紅色,華麗的洋裝呈現不同的材質與質感。 與卡拉瓦喬的《老千》相同,構圖裡的人物正在玩紙牌遊戲primero。根據美術館指出,拉‧圖爾「透過眼睛斜視和暗示下一步的手勢創造出一場內心戲」。

場景中有四位人物:兩位女士和兩位男士,他們優雅的外型是拉‧圖爾的標誌。左邊的作弊者將他的牌翻向觀畫者,這樣觀畫者就能看到他藏在背後的牌。

如同欣賞《老千》一樣,觀畫者輕易就走進故事裡。女侍似乎正用紅酒杯來轉移注意力。好讓作弊者將作弊牌放在桌上,然後贏得右邊受騙者身旁的金幣。坐著的女人擁有完美的鵝蛋臉,加上她衣著暴露、服飾華麗和配戴過多的珠寶,可推測出她是交際花的角色。

受騙者穿著絲綢金屬錦緞製的緊身上衣,奢華細節包括刺繡衣領,以及搭配蝴蝶結絲帶、玫瑰色的緞面袖子。作弊者穿著一件袖子開衩的外衣,這樣他就可以偷偷塞進紙牌。女侍穿著一件特殊的農民服裝,上面有著紅色繡線,與東歐的羅姆人(吉普賽人)有關。

【作品】喬治‧德‧拉‧圖爾《方塊A的作弊者》

 拉‧圖爾畫了這個場景的另一個版本《方塊A的作弊者》(The Cheat With the Ace of Diamonds),現收藏於羅浮宮。如果把這件作品與拉‧圖爾在金貝爾美術館的《梅花A的作弊者》進行比較,更能了解拉‧圖爾的創作過程。

學者對拉‧圖爾現存的繪畫作品一無所知,但他們相信草圖繪製很可能是拉‧圖爾藝術創作過程的一部分。雖然拉‧圖爾確實在兩幅紙牌遊戲畫作間,變換與轉移人物與靜物元素,但金貝爾美術館較早版本的許多外形輪廓與羅浮宮的完全相同,強烈暗示藝術家使用某種繪圖範本。

拉‧圖爾的作品受到卡拉瓦喬早期畫作的啟發,於1981年首先由金貝爾美術館收購。緊接著1987年《老千》也加入美術館收藏。

雖然這兩件作品並不是為了一起展示而創作,但值得欣慰的是,由兩位天才分別創作的兩件主題相關的藝術作品,能在同一個美術館展出,令人感到既驚喜又神奇。

原文:Card Games at the Kimbell Art Museum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