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城寨之圍城》 表現老香港味道

說起2024年的香港話題電影，最熱門的當數《九龍城寨之圍城》（Twilight of the Warriors: Walled In），此片成為有史以來香港電影總入場人數第一名的港產片，香港票房超過1億港元，成為第二套破億港元的港產片，在世界各地上映亦獲得好評。拋開動作大片本身帶來的感官刺激、緊湊的情節不談，當中充滿隱喻的要素和對表現老香港味道的細節都值得一看。

《九龍城寨之圍城》講述落難青年陳洛軍（林峯 飾）誤闖九龍城寨，在城寨內結識了一眾好兄弟：信一（劉俊謙 飾）、十二少（胡子彤 飾）、四仔（張文傑 飾）等。兄弟們以龍捲風（古天樂 飾）馬首是瞻，奮力抵抗惡勢力大老闆（洪金寶 飾）的入侵，展開連番惡鬥，誓死保衛城寨這個安身之地的故事。

九龍城寨，可謂是香港一個時代的產物，中英在1898年簽訂《展拓香港界址專條》，條約指定九龍城寨不在租借範圍內。在未被政府清拆前，這裡曾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根據1987年港英政府清拆時的人口統計，僅有四個足球場大小的城寨內住了3萬3千居民。在1948年至1987年，九龍寨城處於主權未明的「三不管」時期，無論是中國、英國及香港政府，皆沒有管治寨城的秩序。《九龍城寨之圍城》就從這個「無人管」的歷史背景開始講起。

電影最被觀眾稱道的就是電影場景的逼真性，對還原九龍城寨實景演繹得相當細膩。因如今九龍城寨已清拆，但透過片場的精心設計，將城寨內錯綜複雜的小路、電線纏繞的天井、市井生活的衣食住行都表現得栩栩如生。美術總監麥國強和美術團隊花費了大量時間訪問城寨居民、查證相關資料，帶入「考古學家」的心態，試圖真實還原當年的場景，每一個道具都花費相當的精力親手製作。

團隊本打算在內地搭景拍攝，但因疫情所限，只能在香港的片場拍攝，包括西貢蠔涌成豐片場、邵氏片場、元朗屏山公立達德學校，故事內的廟宇、戲棚及茶餐廳都在達德學校內設景。

給筆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城寨內生機勃勃的人文氣氛，街市中的廣場、理髮舖、茶餐廳、酒樓、走廊，除了有精緻的布景外，還表現「貧民窟」中的市井生活。當陳洛軍從內地走難來港，初進入城寨時，打了多份工，當中「豬肉佬」教他醃豬肉的內容頗有趣味：「腌個豬肉有幾難吖？豆瓣醬、叉燒醬、豉油醬、磨豉醬、南乳、海鮮醬、芝麻醬、老抽、玫瑰露、鹽、糖，配料就更簡單啦，一殼兩殼兩個三個一塊，三殼兩殼三殼一殼七殼……」

再有龍捲風留意到陳洛軍每天都省吃儉用，打多份工，做過石油氣運輸工人、廚工、樓面侍應及外送伙食，從來都不捨得到餐館吃餐好。於是龍捲風特別請他去品嚐城寨內最有名的叉燒飯，他提到：「駛唔駛加頂帽先肯食呀？」（用不用加頂帽才吃），其實是八十年代民間的常見口語，叉燒飯加荷包蛋，俗稱「加頂帽」。從台詞到場景，觀眾看起來都能體驗到製作團隊的用心。

費盡力氣維護九龍城寨秩序的幫主「龍捲風」對城寨內的百姓都愛護有加，哪怕外來者陳洛軍，他亦給予溫暖和關懷。當陳洛軍表示自己這麼多年的逃亡路中，唯有在城寨才睡了個好覺，不想再離開城寨，「龍捲風」一語道破緣由：「你瞓得到，唔係因為城寨，而係因為城寨嘅人。」（你睡得著，不是因為城寨，而是因為城寨的人）這句語重心長的話，讓人反思「何處是吾家」的內涵。

陳洛軍這個人物代表了一個時代「逃港潮」的縮影，他兩手空空從內地偷渡來港，為了生計不得不努力拚博。電影中多次出現的風箏（紙鳶）意象，筆者認為隱喻了這一批漂泊無定的人。龍捲風嘆息：「隻爛紙鳶飄來飄去，唔知幾時候先可以落地。」（那個爛風箏飄來飄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落地）就是這批充滿悲愴漂泊情懷的無根人。

他們相聚在這個「三不管」的城寨，哪怕生活環境惡劣，但有人與人之間的關懷，也能「圍爐取暖」，成為一個大家庭。四仔那句：「入得嚟城寨，你幫人、人幫你。」（能夠進來城寨，你幫人、人幫你）正是電影想表達的一層涵義，彼此能夠互信互助，共渡難關。

記得電影中的盂蘭節大決戰日，城寨中的百姓流傳著當日不要出門，會有大事發生，耳語相傳也是憑著彼此的信任，互信互助才保住性命。而決戰之中也看到了信一、十二少、四仔、陳洛軍之間對兄弟情義之重，秉持著「要贏一齊贏，輸就一齊輸」盡自己所能。片尾出現「天助」的龍捲風情景，彷彿是已經逝去的大佬「龍捲風」顯靈，為守護城寨盡自己最後的力量。面對反派王九唯利是圖的醜惡嘴臉，城寨街坊的一句：「等天收！」體現相信「因果報應」天理。

在電影的最後，雖然主角們復仇成功，消滅反派，但眾人的力量仍無法挽回城寨終將被拆除的結局，而城寨的故事，也就成了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故事在此戛然而止，留下遺憾的美麗。也告訴人們人生如戲，莫沉浸當中太深，夢醒時分，無論是否身在城寨，路還要繼續。◇

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