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6歲的時候,這裡遭受空襲,那時候我們家有一棵榕樹,我們在榕樹底下挖設防空壕,這樣炸彈掉下來有榕樹擋住,就不要緊。當時飛機答答答的掃射,我已經知道這是空襲,但不會害怕。
我讀國校光復後第7屆,畢業那年我們總共3個人(洪春富、賴秀琴及我)去考二林農校, 結果沒考上,都落榜了。
13歲畢業後就做穡、飼牛、犁園。我們有4、5甲地,除了田園做穡外,空閒時也去給人家駛牛犁工,一天幾分地是固定的,一天可賺600元。當時我們養了兩頭牛,有公牛、有母牛,30幾歲分食(分家)之後,就一人一頭牛。那時大都種番薯、土豆、稻子,我父親那一輩的稻田是用天井水,到了我們這一代就用柴油車抽水,有時候也給鄰近的田地代工淹水,賺小條的。
我19歲那年的12月娶妻,隔年才去當兵的。娶大目砂人(二林鎮大永里),我的丈母娘就是黃萬銳太太的大姊,我太太以前就常來芳苑找她阿姨,當時內面人(距離海口較遠的內地人)每逢海口有演戲就會過來作客,黃萬銳以前是開雜貨店的,當時我父親去他的雜貨店看到她,於是就叫萬銳的太太去說親,以前的結婚都是序大人(父母)主婚的。
結婚後,去當兵,在訓練中心還沒結束時,我的大女兒就出生了。我的訓練中心是在崎頂第六中心,我做兩年兵,下士退伍。那時候讀書的人少,大部分都是青盲兵(不識字的阿兵哥),如果要寫信,每天都嘛要開支票,若是沒錢的人,就叫我寫信寄回家,要他家人寄錢來。我當一兵未滿一年,就去八德第一士校預備第七期受訓,所以當兵一年之後就升下士,當時我們是81砲(迫擊砲、過山砲),而我是副砲手。
我們是屬於81師,是兩棲特種部隊,坐過飛機,也坐過船。當兵我是吃得開的,長官都叫我「大箍仔」,因為我吃得下,我一頓要吃兩壓克力碗(帶在褲頭的那種碗),當時很操,大家都餓,我第一碗添小小的一碗,然後趕快吃完之後,再去添第二碗,將它添得滿滿壓得扎實,我是重飯不重菜,而且那時消化好,吃得多。
當時領的是士官的官餉100元(在士校受訓時就調了),比上兵多15元。我們假很多,出去演習回來就休息啊!因為我們演習的成績都很好,所以時常有慰勞假,一放就是一個禮拜的慰勞假。當時我們平均一個月移防4次,後來在臺南知母義(虎頭埤附近),升為排教練時,就退伍了。
退伍後有去走船(駛船捕魚),當時我們也有整船(購置漁船),是一艘30馬的船,但是我第一次走船就吐,因為船底是尖的,晃得嚴重,結果那一次我吐得很慘,之後就不敢再坐船了。換乘竹筏,雖然坐竹筏也會吐,但是沒有那麼嚴重,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那時候我們有4艘竹筏是聯合的,我們一艘、車平仔一艘、你父親(洪河)一艘、水來仔(紀來)一艘,通常一艘竹筏三個人至四個人。當時我們4艘是大家聯合的,互通信息,比如要抓什麼魚?做什麼記號?都是互相通報,彼此合作的,然後看魚場在哪裡?就往哪裡去抓。
那時候大約民國60幾年,竹筏是使用臭油車(柴油車)當動力的,在冬天的時候臭油車不好發動,如果絞不動時(柴油車引擎是用一根鐵條的一端套上引擎另一端用手旋轉讓引擎發動),就叫我去絞。夏天4、5月駛竹筏出去,下網,是浮綾網,最後將網腳綁在船沿,將海燈綁在船上,然後就睡覺,船就任它隨波逐流,等睡到醒來時,再起網,那是抓鯊魚(小鯊),有時也抓午仔魚。
在民國60幾年,有一次抓了4牛車的烏魚,那時1公斤80元,總共賣了20幾萬;再隔一年,也是抓了4牛車的魚,因為是成仔魚,結果只賣了1萬8千塊。
老伴民國99年走了,我就自己回來這裡蓋房子,自己的能力蓋的,也沒有麻煩到親友。我育有二男三女,小兒子也走了,後來大兒子在前年也走了,兩個兒子都是喝酒喝死的。女兒三個都嫁了,內外孫有12個,我現在房子也蓋好幾年了,自己一個人住,問我人生過得如何?無奈又能怎樣?就是一個人落得自由,也要過得快樂。
烏沙時期
最早是有一個東石人駛了兩艘竹筏來芳苑霧烏沙,那個東石人跟車種仔(綽號,林種)熟識,於是帶動了本地人霧烏沙的風氣。當時我們做技術輔導,教他們買一臺臭油車,連拖管裝上去霧烏沙。像呆仔蟲夫婦(綽號)、丁財夫婦(綽號)都是這樣被輔導起來霧烏沙的。當時的竹筏通常有兩臺機器,一臺是作為竹筏的動力,一臺是霧烏沙機。
那個東石人後來也有收購烏沙,跟我們買了一萬塊的烏沙,我跟車種仔就各賺1,500元。民國70年左右霧烏沙,我跟車種仔合夥當中盤商,當時芳苑有四柱中盤商,最高紀錄有46艘竹筏在霧烏沙,其中有26艘竹筏的烏沙是交我們的,當時我的海腳霧烏沙的機器壞了,我跟我兄弟(洪冬,曾任芳苑村村長)就維修,讓海腳能出海賺錢,不然少一艘竹筏霧烏沙,就差很多。
當時烏沙收集一袋一袋的,買賣時,任何一處插下去取袋子的烏沙,看看有沒有文蛤苗(插取烏沙看看一錢幾粒,算多少價格,這種插取烏沙算文蛤苗的方式,運氣成分頗大)。通常秤一錢重的烏沙,然後算看看有幾粒文蛤苗,越多粒價格越高,當時一錢重的烏沙,如果有4粒文蛤苗,那麼那袋的烏沙一錢就算一角銀。三次輸贏,如果第三次也沒有烏沙,就沒法買,我們也補助油錢300元或200元。
當時我也曾經帶團去鹿港顏厝管制站(現在的鹿港彰濱工業區)附近霧烏沙,然後等到北風(九降風)到的時候就帶回來,帶幾艘竹筏去,就帶幾艘竹筏回來。在海坪霧烏沙,當時是夏天隨便都可以睡,我們大都睡在海邊的竹筏上。那一次我帶了9艘竹筏去,男女都有,也有夫妻檔,當時的竹筏是塑膠管絞的,有柴油車的,也有船外機的。當時還有人騎摩托車到新竹,用網具剾烏沙。有的運氣好,抓到好地方,就賺得多,當時的沿海都有人在抓烏沙。
賣烏沙都是現金交易的,當時最大面額是100元紅色紙鈔,有時候一次買賣20萬也有,都是帶現金來交易的,帶整袋的紅色百鈔。那時候放養魚塭的買主,從臺西、東石、到最南邊的將軍都有。將烏沙放養在魚塭裡,有沒有文蛤幾天就知道了。
我當烏沙中盤商之後,就去王功港附近租買了9分地的魚塭,如果烏沙別人買剩的,就放養在魚塭內發栽仔(讓文蛤苗長到5百等),囤積起來,如果有人買,再看一角銀幾粒(一錢的烏沙重量)賣出去。後來在韋恩颱風之前(民國75年7、8月間),買了永興海埔新生地3甲多魚塭。
當時我們這裡也有人放養文蛤苗,賺錢賺最多的就是高治跟五保的媽福(綽號)。他們就在海坪上用矮網圈住,形成一個一個文蛤場,也有在自己的蚵園裡放養,當時是放養5百的,長成肉蟯(粉蟯,文蛤的別稱),看是1斤40粒、或是1斤20粒,價格差很多。
霧烏沙才短短幾年,到了民國70幾年,人工能夠培育文蛤苗之後,就沒有再霧烏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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